第十二章 梦魇

    淮南王府。

    俊美的男子躺在榻上，双眸紧闭，眉头紧蹙，面露痛苦之色，似陷入无边梦魇。

    “表哥～你就带弯弯去吧～若是不带我，那便再不理表哥了！”

    “弯弯最喜欢表哥了，待弯弯及笄后，便嫁给表哥可好？”

    “表哥，母亲正为我相看亲事，可那御史家的小儿子分明是个浪荡子……弯弯此生，只想嫁给心仪的男子！表哥……若是御史家的儿子，出了什么意外，这亲事定然是不成了……表哥……”

    “表哥，弯弯此生，只爱他一人，你帮我可好？你不是说，只要我幸福，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表哥……”

    “表哥……”

    女子清脆婉转的嗓音不断回荡在他的耳边，时而撒娇卖痴，时而羞赧娇怯，时而忧虑神伤，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猛地惊醒，一双眼睛猩红似血，胸口剧烈地起伏喘息着。

    自他上回被马踢伤后，脑中便时常浮现些光怪陆离的画面，有的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有的却似乎发生在将来。

    季瑾澜本不当回事，可噩梦却愈演愈烈，令他不能成眠。

    那梦境，究竟是不是真的？

    看似虚幻，却又真实得仿佛曾经发生过。

    恰在此时，门外却响起下人零散慌乱的脚步声，惶急的叩门声乍然响起，沉闷得仿似催魂的丧钟。

    “世子！”贴身小厮推门而入，满面哀戚仓惶地跪倒在季瑾澜面前，声声泣泪报丧道，“世子！不好了！王爷……王爷大胜还朝，却在返京途中，遭遇贼人劫杀，当场毙命！尸身……尸身已在途中，不日便将抵达京城……世子节哀啊……”

    毫无征兆的噩耗陡然传来，令季瑾澜钝痛的大脑一阵恍惚，刺耳的嗡鸣声乍起，许多熟悉却又陌生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

    这次与往日不时闪过的零星记忆不同，纷乱繁杂的记忆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如决堤的潮水般向他侵袭而来，令他头痛欲裂。

    似乎……

    有什么东西要苏醒了。

    青年猛然扶住自己胀痛难忍的头，似乎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额角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世子！世子您这是怎么了？！”贴身小厮见情形不对，当即大惊。

    头痛得仿佛要炸开，海量的记忆涌入，将他的大脑攻占，难以消化，连带着呼吸都粗重急促了几分。

    小厮见状，以为他是承受不了打击，当即惊慌地跑出去寻大夫，“来人！来人啊！快去找大夫！”

    良久，男人才终于从痛苦中挣脱，呼吸平稳了些许，那双幽冷的黑眸睁开，寒光乍现，煞气逼人。

    所有的一切，他终于都想起来了。

    原来，那些梦中的场景，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本只以为那些不过是一场噩梦，可当父亲的死讯传来——

    诡异的噩梦、忽然苏醒的记忆，都与现实发生的一切，无比吻合！

    父亲的死，不是意外。

    淮南王戍守边关多年，戎马一生，为大景朝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战功赫赫，从战场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只在班师回朝途中被贼人轻易杀死？

    真相是，淮南王是在还朝途中，被自己的心腹放冷箭射杀而死。

    季瑾澜脑中多出的一部分记忆，将所有的一切完美串联。

    当今圣上忌惮淮南王已久，早已在暗中谋划如何除去这颗眼中钉，只是苦于淮南王手握重兵，不得不徐徐图之。

    最终，皇帝暗中提拔淮南王手下的几名副将，只要淮南王一死，权利便被几名副将分化，大军凯旋还朝，兵权亦可尽数收回，一举两得。

    梦中，季瑾澜并不知晓父亲死亡的真相，以为只是意外，父亲身故后，等到外敌再次来犯，朝廷重文轻武之下，皇帝培养的武将根本就是花架子，于是不得不任命季瑾澜挂帅出征，梦中的他却茫然无知，还死心塌地地为皇帝镇守江山。

    如今，父亲如梦中那般身死。

    而他分明多次预知到了梦境，却并未警醒，甚至不曾派人快马前去提醒父亲多加小心。

    纵使季瑾澜非常清楚，即便他派人前去，只怕也赶不上，可他依旧被一股巨大的悔恨包围席卷。

    梦境是真的……

    所以，表妹对他无意，也是真的。

    季瑾澜终于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事实上不过是一个话本。

    父亲的死，表妹的欺骗与背叛，这个世界的真相，接二连三的打击，令季瑾澜难以接受。

    他呼吸逐渐急促，仿佛憋闷已久，艰难地喘息着，胸腔一阵绞痛，随即大口鲜血喷出，他竟是怒急攻心，气得吐出血来，陷入昏迷。

    “世子！世子您这是怎么了啊！世子爷啊！”小厮在门外听见动静，连忙跑进来，却见季瑾澜半边身子都耷拉在边上，昏死过去，当即吓得魂不附体，一叠声儿地唤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