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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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越是紧迫的情况下大脑反而越清醒,池疏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有无任何纰漏,他连个顿都没停,按在江尤寒手背上露出略微苦恼的神色:“师姐,不知道为什么,一踏上不周山我这里就很难受。” 江尤寒紧紧盯着他,他把双腿搭在人膝上,疑惑道:“就好像扎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看他的样子不似作假,她低头问:“疼得厉害吗?你怎么一直不说?” 池疏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气,他缩在江尤寒怀里乖巧道:“我不想让师姐担心,有阵子疼有阵子不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他知道江尤寒的疑心不好打消,只能小心谨慎,装作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正如贺伽所说,目前确实不合时宜,好事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而且他也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否是正确的,他想要告诉江尤寒,又害怕告诉江尤寒,连他自己也拿不准,又怎么能让她和他一样烦忧。 望着她如同湖水般沉静的眼睛,池疏默默撩开她鬓角的碎发,突然问:“师姐,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只爱我一个吗?” 他又开始了,如果贺伽在一旁肯定会对他翻个白眼。 江尤寒看了他半晌,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吻落在他眉心:“只有你一个,小疏。” 从芥子空间出来时她的眉梢带着挥之不去的郁气,公仪襄见贺伽急匆匆离开,收回视线给她倒了杯茶:“池公子有自己的顾虑,他不愿说就罢了,你也不必生气。” 他和贺伽做了个稳赚不赔的交易,无论是出于约定还是私心,他都愿意帮贺伽一把。 江尤寒的眸光落在茶水的倒影上,虽然很淡,却很专注,她没有接过茶杯,只是说了句:“我不是在生气。” “我也有事瞒着他,有什么资格生他的气。”她解下腰间的佩剑放在桌上,细细抚摸过剑鞘上的花纹,“看他一直消瘦下去,我很担心。” 她蓦地抽出寒冰剑,冰冷的剑芒在屋内晃过一道虚影,嘭!后窗外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她恍若未觉,继续道:“昨夜我又做梦了,梦到我用这把剑杀了他。” 公仪襄还未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闻言悚然一惊,他愕然:“不对,你明明……” 江尤寒将剑收回剑鞘,打断他:“是不对,因为我没有使用玉玲。” 不是玉玲的铃声作祟,等池疏熟睡后,她拿出君戎送给她的那颗星星,凝视良久,灰扑扑的石头没有丝毫反应,她重新收回,然后做了个短暂的噩梦。 梦醒的时候池疏窝在她胸膛中呓语,温热而鲜活,江尤寒低头去听,他在梦里还在唤着“师姐”。 那不是前尘往事,是命中注定的未来。 可她偏偏不信命。 公仪襄与她对视,正要说什么,突然神色一变,两人同时变化模样,下一秒便听到敲门声。 “少主,是我。”门外传来一道苍老的男声。 没想到人这么快就来了。 秦颂听到轻盈的脚步声靠近,门向内侧打开,开门的正是云蝶,繁复的裙摆在他跟前晃过,带起令人目眩神迷的花香,她道:“秦长老,进来吧。” 她长得美,声音也美,秦颂的目光在她纤细的背影上停留一会儿,关上门走到谢长羿身边,只微微弯了弯腰又立刻直起来:“少主。” 谢长羿放下茶杯:“秦长老,是父王让你来通知我吗?” 秦颂一脸为难:“少主,你也知道,君上现在正逢突破的关键时刻,已经下了命令谁也不许打扰,就算我通报了也不一定有用,要是出什么闪失我可就没命了,还是再等等吧。” 他说的冠冕堂皇,要是眼睛不一直往云蝶身上瞟还更有几分可信度,云蝶厌恶地冷哼一声拂袖离去,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秦颂碰了一鼻子灰,眼神瞬间变得阴毒。 谢长羿不知道看出来没有,除了原则问题他一向对手下十分纵容,他拿出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我在机缘巧合下寻得此件宝物,想要献给父王。” 秦颂好奇:“哦?” 天材地宝谢廷赫哪样都不缺,能让谢长羿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呈上去的想必不是俗物,他的表情实在太明显,谢长羿笑道:“长老可打开一看。” 在打开盒子的刹那,秦颂的神色从疑惑变成震惊,他惊呼着站起身,捧着盒子的手抖个不停:“这!这是!啊……居然……” 谢长羿扶住他的手臂:“长老小心,别摔了。” 秦颂立即护住掌心的东西,他的眼中爆发出强烈的贪婪和渴望,连呼吸也变得粗重不少。 啪! 谢长羿合上盖子,他似乎没看到秦颂的失态,笑眯眯道:“如何?秦长老觉得,父王会答应见我吗?” 秦颂的脖子都伸长了,恨不得当场抢过来,但他对谢长羿有几分忌惮,主要还是怕谢廷赫出来把他撕了,他咽了咽唾沫:“少主,你是从何处得到此物的?” 谢长羿淡淡道:“不是说了,机缘巧合。” “交给我吧。”秦颂连忙说,末了又补充两句,“君上现在确实不见任何人,我可以帮少主将此物呈上去。” 谢长羿避开他的手:“我要见父王,自己将东西给他,毕竟此物珍贵,怕有人在半路偷梁换柱。” 他说的毫不客气,把秦颂噎得面色铁青,不过他转念一想,就算把谢长羿领过去又如何,洞门现在设下重重结界,唯有他可以自由进出,到时候谢长羿还不是得把东西给他,再由他递给谢廷赫。 他假装犹豫,思索片刻后道:“那好吧,我去通传,如果君上同意,到时候我再来找少主。” 他临走前似是不经意提了一嘴:“长夜园里的四照海棠开了,上次云姑娘摘了一大捧回去,不知道现在凋谢了没有。” 他背对着谢长羿,看不到他嘴角的冷笑:“她很喜欢那花,等她回来我就告诉她。” 于是秦颂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人走了没多久,云蝶就回来了,她把屋外那具尸体处理了,合上门的那刻恢复原本模样:“怎么样?他同意了吗?” 江尤寒把玩着手中的盒子:“有这个他怎么会不同意。” “我刚刚见了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应该不出三日便会来重新找你,你有把握吗?” 江尤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沉默良久:“如果失败了,你就带他们走。” 公仪襄定定望着她:“上次你也这样说,你觉得池疏会心甘情愿跟我走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他疯起来我可拦不住。” 江尤寒道:“给我一滴血。” 公仪襄毫不迟疑扎破手指,江尤寒擦过他的指尖,印在纸伞上,像在天青色的湖中飘落的一瓣红梅,随着红光闪过,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冥冥之中他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联系,他摩挲指尖,神情怔愣。 江尤寒道:“你现在是这把伞的第三个主人,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就打开它,它会带你们去到安全的地方。” 公仪襄忍不住想问那她呢?但是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但愿那天不要到来。” …… 池疏郁郁寡欢,见来的是贺伽不是江尤寒,他的情绪又低落下来,他不想和贺伽争吵,背过身装作没看到。 贺伽心中一直有个猜测,要是怒气能凝成实质,恐怕池疏本人都能被烧成灰烬,他压低声音:“城主,你是不是……是不是根本就没有……” 池疏不说话。 他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就要大发雷霆,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厥过去:“你疯了!” 面对贺伽赤红的双眼,池疏低下头:“对不起。” 他趴在床上,只有小小的一团,脸色苍白,手腕细得一掐就能断似的,贺伽的怒气顿时像被戳破的皮球般泄得一干二净,他深呼吸平复心情,半跪下来给池疏拉好被子,盖在他裸露的肩头上。 “你都这样做了,说这话又有什么用?”贺伽欲言又止,“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吗?” 池疏想了想,摇头:“说了只会让师姐更担心。”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贺伽。 贺伽冷哼:“难道我就不担心……要说早就说了,还怕我现在去告密?下次再做出这种荒唐事我可不会管你。” “你发疯我也要陪着你发疯,真是的。”他话锋一转,指着池疏身上的吻痕不满道,“你就不能让她节制一点吗?你这快有六个月了吧?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血流成河了怎么办?你也不怕把她吓死。” 池疏摸摸鼻子:“是我勾着师姐,有她在身边肚子里那个才不闹腾。” “男孩儿女孩儿?”贺伽突然问。 “脉象看不出来。” 看他没多期待的样子,贺伽又问:“江尤寒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池疏漠然道:“我希望师姐都不喜欢,师姐只能喜欢我。” “……” 贺伽无话可说,只能在心里嘀咕他明明不喜欢还留着,真是自相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