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难平 第二部(11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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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2日 第111-章 我直起身体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他射来的目光。 我们两人对视良久,施力参是缓缓开了口。 “我当然爱梦芸,自从她mama去世后,她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精神寄托,我爱她胜过一切。” “好。”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你觉得她会接受你爱她的方式吗?” 施力皱起了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夷然不惧地直视着他,“你就是靠伤害她爱的人来爱她吗?” 施力重重地把手里的杯子顿在茶桌上,“建豪,越来越没规矩了,我是你的老板,也是你的长辈,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塔尔塔洛斯是不是你?” “哼,你说什么呢?动画片看多了吧!” “施总,如果我没猜错,就因为你爱你的女儿胜过一切,你才会做出后来那些事情,对不对?” 施力重重吐出一口气,双臂在胸前交叉,“陆建豪,我觉得我被你冒犯了,如果你今天不对我正式道歉并且收回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会让你知道后果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满是威仪的眼神,我不自觉地稍稍垂下头。 “施总,我还是叫你施总吧,我接下来要说的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一些东西,如果中间有你觉得听不下去的地方,记得说出来。” 他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制止我,我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我的讲述。 “我和梦芸相识于一场偶然,甚至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我当时把她当成好朋友,并不知道她的家庭出身,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你和Tina都注意到了我,我和心悦玩的那些东西是上不得台面的,但是我们并没有可以隐藏行踪,所以有心人想要打听,而且有些手段的话其实并不难,机缘巧合之下,我问梦芸借了她的特斯拉去参加一个聚会,其实就是集体换妻,你通过车子上的定位系统找到我们的住处,并且趁我们第二天出去爬山的机会在房间里安了摄像头,你并不知道我们晚上会出现在哪一间,所以我猜你在每个房间都装了,而心悦的3p视频就是在那晚被拍下的。” “你和Tina因为某些原因感情渐冷,可能一般的女人这时候担心的会是感情和生活无法延续,而她不同于一般的女人,她担心的是公司会因为一二把手的分裂而分崩离析,元气大伤,所以维持现状就成了她最好的选择,而要维系和你的关系,捷径就是维护好和梦芸之间的关系,但是梦芸始终对她心存芥蒂,于是她想到了我,她要用我绑住梦芸,进而绑住你,然后她只要控制了我就能间接影响你和梦芸。” “潘程晨是你安插在她身边的一个暗桩,她的计划当然逃不过你的眼睛,你让潘程晨和心悦见面,逼她离婚,甚至不惜制造了方家的车祸算是给她的见面礼,同时也是对她的威吓,然后以希腊神话中深渊之神塔尔塔洛斯的名义发了心悦的3p视频给我,这一棒确实砸得我头晕眼花,然而更狠的是第二棒,不过那是Tina的手笔了,她居然找来了我的死对头陆大刚来修理我,他和心悦的性爱视频彻底击倒我了,我什至为此进了医院。” “一直到这个时候,你始终隐藏在深深的幕后,而我呢,我连Tina这头藏在草丛里的狐狸都还没发现呢,怎么可能发现你呢,我利用陆大刚的生死布了个局,把Tina引了出来,你做得更绝,直接把这局给做死了,彻底除掉了Tina,我直到这时才发现幕后居然还躲着一只硕大的黄雀,我是兜兜转转,费尽心机,一夜回到解放前。” “潘程晨找我说想要用手里的东西换取我的保护,我不知道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可她就这么死了,而她的死恰好又变成了一个局,她成了另一个陆大刚,而我则成了另一个刘荻娜,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一时的谨慎以及结识的警局朋友让我逃过一劫。” “还有,在你对于自己,对于施家,对于梦芸的未来规划中,并没有我这么一个外界公认的施家准女婿的存在,我是一个到了一定时间就该自动消失的人,我只是用来延续施家血脉的一个工具人而已,既然是工具,用完就不需要了。” 我说到这里停下了,自斟自饮了一杯茶,继续说道,“这就是我总结的到目前为止的故事,我说得对吗?” 施力在我说话的过程中始终专注倾听,直到此时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幅度之小让人不知道这是对我的话表示态度,或者根本只是无意识的身体反应。 他做了个深呼吸,脸上还是那副捉摸不透的笑意,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建豪,我从来都认为你是个聪明人,而Tina是这么多年来我遇见的仅有的让我欣赏的女人,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她都是顶尖的,可是她这次太过自负,太过心急,居然饥不择食,找了个高难度的你来挑战自己。” 我的心突突直跳,“那你是承认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吧,不,应该说九成九就是你说的那样。” 我往椅背上靠了靠,做出一副准备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觉得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可以节约一点时间,现在的梦芸并不是我希望中我的孩子该有的样子,她外表刚 强,内心却柔弱,我要让她内外都变得坚硬无比,这需要让她对男人,对爱情失去信心,以前的左瀚就是个完美的人选,贪财,好色,胆大妄为,没有底线,居然还敢背着我偷吃Tina,但是你知道吗?他越作死我越开心,他做的一切我都调查的清清楚楚,就等适当时机通过适当的人选送到梦芸的面前,可是我都准备收割成果了,你却横空出世了。” 施力自嘲地笑了笑,抿了一口茶。 “我知道梦芸喜欢你什么,你虽然没有左瀚帅气,但是你阳光,开朗,坦诚,你愿意把自己惊世骇俗的秘密分享给梦芸,你当时不知道她的身世,但你也没有因为她有几辆好车就变脸巴结她,显然她很吃这套。” “我找人去度假山庄其实是想拍些你的东西拿来备用,心悦只是我的额外收获,可谁知道我家那傻丫头不知道被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居然对你们的所作所为丝毫不在意,还愿意和你们一起疯,所以你的那些视频就没用了。” “至于你说的那些车祸案,杀人啊什么的,呵呵。”他得意地笑了笑,“我是个正经生意人,这些我是不会承认的。” “建豪,比阴谋更可怕的是什么?是阳谋,是你眼见别人给你挖了个坑,可你却不得不跳。” 我微微一笑,“施总是承认给我挖坑了?” “呵呵。”他不置可否,“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么透彻了,那就以男人的方式来往下谈谈吧。” “男人的方式?” “对,利益,老实说我很欣赏你,我多希望能有一个你这样的儿子。”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真的流露出欣赏的神情,但是转瞬即逝,“可惜你不是。”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是大道,一条是险途。” “怎么说?” “大道就是我送你一套市中心不小于200平米的精装豪宅,外加五百万,啊不,爽快点,一千万现金,再加上每年至少一百万分红的公司股权,有了这些,下半辈子你完全可以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我点了点头,“真的很诱人,条件呢?” “条件就是你抓紧时间让梦芸怀孕,等她生下孩子之后配合我演一出戏,让她伤心,然后你从她身边消失。” “险途呢?” 施力叉扡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就是你可以选择不接受我的安排,和我死磕到底,但是结果……你懂的。” 我摇了摇头,“我既不想以卵击石做无谓的抵抗,又不想拿着不义之财让余生都受良心的谴责,所以我想选第三条路,我不要你的房子和钱,我只要你远离我们,不要打搅我们的生活就行了。” “我们?呵呵。”施力笑道,“年轻人,你还梦想着和梦芸白头偕老呢?我可是她的父亲,她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我微微一笑,话题却跳转了,“施总,你觉得心悦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到心悦,施力`脸的幸福和陶醉,他慢慢眯起眼睛,“说实话,我也是在你们离婚后才注意到她的,她单纯,善良,逆来顺受,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她变得坚韧了,内心对于金钱,权利和rou欲的渴望也被激发了起来,而这些我都能给她,我好久没对一个女人有这种感觉了,所以,我出手了。” 我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你的理解,我认识她这么多年,她在我心里的形象就是个傻女人,一直都是。” 施力嘲讽地笑道,“她傻吗?别说带情绪的话了,她只是做了正确的选择而已,而你呢?你输了你的女人,现在又不要钱,你是整件事中最大的loser啊,建豪。” “施总,她真的是个傻女人,她傻到连荣威和保时捷的车标都分不清,傻到一千块和一千万的差别也分不清,傻到只会忠于心中最初的信念,她这人脑子里只有……”我说着竖起一根手指,“一根筋。” 施力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正色道:“不好意思施总,陈心悦没你想的那么爱你,所有的这一切只是一个游戏,一个我们夫妻和你们夫妻玩的一场换妻游戏,她最近的确是把身体留在你这里,但是她的心,一直在我这里。” 施力嗤笑一声,喝完手里的一小杯茶,忽然间暴怒而起,大吼一声,一把掀翻了价值不菲的茶桌和一桌子精美的茶具。 “你放屁!!!” “施总,你失态了。” 我的心中忽然感到一阵舒畅,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了,那里仿佛已经被一块巨石堵了很久,现在终于把它搬开了。 我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反而闭上了眼睛,思绪回到在公司初见心悦之前的几天,那是一次秘密的相会。 “我现在该怎么办?”心悦焦急地问道。 “别急。”我冷静地说道,“事情确实有些出乎意料,我应该是被人当枪使了,那人借助我干倒了刘荻娜,接下来就该冲我们下手了。” “是你还是我?”心悦问道。 “刘荻娜的目标是我,你只是受了我的拖累才吃了这么多苦。”我抚着她柔顺的头发,“但是那个神秘人的目标是谁我不知道,这样,接下来的几天,不管有谁来找你你都别急,他说什么都先答应他,如果不方便也别急着找我商量,便宜行事。” “我……我有些担 心。” “别担心,沉住气,我们能不能回去就看这次了,来,告诉老公你不害怕。” 心悦做了个深呼吸,“我不害怕。” 我勾了勾她的下巴,“做个你不害怕的样子给我看。” 心悦调整情绪,脸上露出一个以前不会有的满不在乎的神情,对我耸了耸肩,一丝狡黠的笑意浮上双颊。 …… (以下括号中内容为低声秘密交流) 找到她的办公室,我拧开门锁,用力将门推开,砰的一声,木门撞击壁发出一声巨响,在里面整理物品的心悦被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东西向门口看来。 “Grace,我拦着他的,可是这个人……” 女人此时追到我身后,委委屈屈地对心悦说道。 心悦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冲女人挥了挥手,“没事,你出去吧。” 女人不甘的望了我一眼,悻悻地退了出去。 “这么快就来看我了?”心悦满脸笑意地说道。 “Grace是吧,这演的是哪一出?能不能解释一下?” 心悦耸了耸漂亮的肩,“没什么,找了份工作而已,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过正常的生活吗?我现在就很好啊。” “你和施老板什么关系?你的资历凭什么能做力集团的董秘?” 心悦穿着一身合体的灰色条纹女士工装裙,丰乳细腰的身体曲线被勾勒得凹凸有致,此时的她正迈着让男人痴迷的妖娆步伐一步步向我靠近。 (我:你刚才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他是个让女人有安全感的男人,我是个让男人痴迷的女人,你说什么关系?” (悦:不是你让我便宜行事的嘛,我还没找到机会通知你呢。) “我……”我瞪大了眼睛,眼前的心悦还是那个陈心悦,但是她的言语,她的神情却是如此的陌生,“才多久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我们吵架,演一出戏给他们看看。) (心悦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以前相信你,等了你那么久,可是你给了我什么?你说刘荻娜倒了我就能有好日子过了,可是现在呢?我还要担惊受怕到什么时候?我还要让我爸妈担惊受怕到什么时候?我就不能为我自己打算一下吗?”心悦的眼神变得冷静起来,冷静到冷酷的那种,那份冰冷中居然依稀有一丝刘荻娜的味道和影子。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的生活?”我痛苦地问道。 (我:你演得真像。) “你能选择住豪宅开豪车,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悦:你认真点,打我!) “你知道那不是我的意思。” (我:你说什么?我下不去手。) (心悦瞪我一眼。) “你这样说有意思吗?建豪,我们其实没什么不同,你能选择傍上梦芸,我就不能选择傍上她父亲吗?”说到这里她启齿一笑,笑得有些媚,“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就是你丈母娘了。” (悦:我都这么说了,再不打我你还是男人嘛?) 我的脸一下就涨红了,体内的所有疼痛瞬间转化为怒气直冲头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晕厥过去,我下意识地扬起手臂,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脆响,啊的一声惨叫,心悦捂着脸倒退了七八步,一屁股靠在桌子上才停下脚步。 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其中有认识我的,也有不认识我的,但是他们肯定都认识心悦。 心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敢打我!” (悦:呜~~~你下手好重,你个臭男人!) (我呆呆地看着有些发麻的掌心,一阵心疼。) 先前的那个女人大呼小叫的跑了进来,扶住半靠在桌子上的心悦,对门口的围观群众大声喊道:“愣着干什么,叫保安啊!” 小雪不知什么时候凑到我身边,轻轻拉着我的衣角,小声说道:“陆哥你快走吧。” …… “施总。”我说着站了起来,“我是个不会害人的人,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活总是笼罩着阴影,我无意冒犯,只是希望你以后可以放过我们,否则……” 我的脸色也冷峻起来,“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我连跟你斗都不配,但是你不知道我手里到底有什么,所以我打赌你不敢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跟我一般见识,对不对?” 施力笼吸急促,身体微微发抖,双目喷火直视着我。 “心悦今天并没有去给你的马仔捎信,她应该是去见我的警察堂妹夫了,就不知道他们两人聊了些什么,我今天能来就做好了准备,公司我是呆不下去了,辞职信周一我会递交,再见,施总。” 我说完转身就走,施力筠在我身后大吼一声。 “你给我站住!” 我停下了脚步。 “你就是这么对梦芸的吗?利用她对付她的父亲,然后把她一脚踢开?!” 始终保持平静的我腾地一下心头火气,我转身怒视着他。 “你觉得你有资格说我吗?你是一个什么样的父亲你心里没数吗?我没有欺骗过梦芸,自始至终都没有,我对她的感情都是真的,不像你!不知道睁眼看看身边的 美好,只知道活在自己营造的金钱帝国中,心里只有冰冷,肮脏,沾了手就一辈子甩不掉的铜臭味!” 说完也不理会他的反应,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外人看来如世外桃源般幽静迷人,在我看来却如同牢笼一般的地方。 一直到驾车离去,我才感觉心痛,我该死,我同时爱上了两个女人,这不是古代穿越,多情的男人必定要受到感情的反噬。 但是梦芸的问题又必须要解决。 …… 啪! 我的父母从小疼爱我,他们的教育方式也非常理性,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第一次被人扇耳光,那一瞬间脸颊上皮rou震动带出的巨响震得我耳朵嗡嗡的,那感觉犹如小时候顽皮,导致一只鞭炮在耳边炸响一样。 脸上火辣辣的,但是却不怎么疼,据说人的身上如果同时出现多种疼痛,那么神经系统会更多关注更疼的那处,而我此时就是这样,比脸上更疼的是我的心。 梦芸咬着下唇,咬得很紧,似乎随时就要有鲜血流出,她的双眼蓄满了泪水,但却又顽强地不流出来,她用泪水迷离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面对她父亲时的勇气消失不见了,我在躲闪。 “是我贱,我上赶着送上门要做你的女人,如果你一开始就想好了这样的结局,你可以不要我啊,为什么接受了我还要这样伤害我?还是说你一直都是在骗我的?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要惩罚我爸爸?”处在崩溃边缘的梦芸使劲全身力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使得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但是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她。 “不是的,梦芸,我接受你的时候是想着能跟你共度余生,我对你的爱都是最真实的,没有半点虚假,只是……唉,我不想为自己开脱,我和你爸爸撕破脸了,我们再在一起就……” “你说什么呢?!我不在乎!”梦芸歇斯底里的叫道,双臂紧紧搂住了我,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随着她的嚎啕倾泻而下。 我恨不得再抽自己两巴掌,平时能言善辩的我居然想了这么个不负责任的理由。 “梦芸,梦芸,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斟酌良久,“我是个小心眼的男人,我的心里只能住下一个人,而我现在发现,那个人一直赖在那里,没有离开过。” 我鼓足勇气,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出这句话,说完之后我的心又是一痛。 痛哭声止住了,梦芸惨笑一声,松开双臂,双手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痕。 “好的。”声音冷冽地像一把刀,“那么陆建豪你给老娘听好了,我们完了,我们彻底完了,你什么都别想从我身边带走,滚!”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饶是这道大门隔音再好,也阻隔不住房内撕心裂肺的嚎啕,我多想砸破大门冲进去,搂住那个可怜的女人告诉她刚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我不能。 她的最后那句话多么熟悉,上一次听到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幸灾乐祸,身心舒畅,但是这次,居然用在了我的身上,我此刻只有深深的痛苦和失落。 我在门口驻足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离开,临走前,我将奥迪车钥匙轻轻放在了门口的鞋架上。 我从这幢住了几个月的大楼离开了,楼下大堂的物业小jiejie早就认识我了,她礼貌地和我打着招呼,我却只能强颜欢笑地应承着,但是这也掩饰不了我的失魂落魄,我出门转身抬头又望了望这里,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吧。离开这里,远没有之前离开老洋房那么气宇轩昂。 天气有些阴沉,我下意识地选择了一个方向慢慢走着,走了足有一个小时,我才恍然这居然是回家的路,是的,那个久违的家,我压抑好久的心情忽然有了一丝的亮光,好比铅灰色的天空被撕开一道透进阳光的口子。 虽说有了方向,但我还是没有选择搭乘任何交通工具,我的潜意识不断暗示我走完这段路,又是一小时,我终于站在了熟悉的小区门口。 “哟,这不是建豪嘛!是不是搬家了?好久没见你了。”是一个多年的老邻居热情的声音。 我离婚的事情当时在赵明雪的有意推动下闹得挺大,估计认识我的都知道我是因为离婚才搬出去的。 “啊,张阿姨,没搬家,在别的地方住了几个月,现在准备回来了。” 张阿姨算是我老妈的老姐妹了,她凑近我悄悄问道,“是不是快结婚了?我见你妈这段时间开心地不得了呢。” 我挤出一个微笑,“是啊,快结婚了,呵呵,先走了,张阿姨。” 我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先绕道地下车库,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角落,刷的一声掀开了外罩的篷布,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是一辆国产的新能源SUV,我抚着因为罩着外套而没有积灰的光滑车身。 “我回来了,老朋友,是的,都回来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喜欢哭,这么一会儿我的眼睛又被涌上的泪水给糊住了。丝毫没注意到车窗倒影中,一个身影在悄无声息的向我靠近。 一 双手臂悄悄环住了我的腰,我一个转身就抱住了来人,我内心的倔强不想让她看见我的泪水,于是自欺欺人地将头埋进她的肩膀,她像是在哄孩子一样拍着我的背。 多么熟悉的场景,上次在警局门口,我为一个人伤心,另一个人也是这么拍着我的背,给我带来稍许心灵的安慰,只是时移世易,两人的角色居然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好啦,我的衣服很贵的,都沾了你的鼻涕眼泪了。” 我抬起头,接过心悦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 “施老板给你买的?”我问道。 心悦身上穿的是一件价值不菲的欧洲大牌外套。 她笑着摇了摇头,“他给的东西我一样没拿,我毕竟领了一个月董秘工资呢,这点还是买得起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我问道。 她耸了耸肩,“不回家,还能回哪儿呢?” 家,这个久违的字眼曾经深深刺痛我的心,而今也就几个月时间,居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心悦,你真的变了很多。” 她除了头发变短了之外其实没什么变化,但是眉宇间隐约露出的气质却变化很大,几个月前的她就像是一只被我呵护的宠物猫,可是忽然有一天,她需要离开主人的庇护去独自流浪,一路上她见识了世间的险恶,遍体鳞伤的她没有被击垮,反而成功完成蜕变,她和我配合完成的这出大戏简直完美,这离不开她出色的演技和自身变化极大的气质。 “还记得你以前怎么形容我的吗?” “我记得我说过你是一匹小母马,缰绳永远在我的手上,还说过你就是一只趴在我腿上撒娇打瞌睡的布偶猫,迷人但是柔弱。” “是啊,你知道狞猫吗?我也是前几天看电视才知道的,我觉得很像现在的我,碰见豺狼虎豹我还是能跑就跑,跑不了就尽力周旋,但是一般的野猫野狗想占我便宜,我不介意一口咬死它们。”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看来我再不把你找回来,你就快进化成母豹了,但你记住,在我身边,你永远还是那只对我撒娇的布偶猫,哪怕那天晚上在农家别墅,你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死。” “你……你怎么知道?”心悦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唉,我有我的私心,我怕这件事被你知道会对我有看法。” 我笑着摇了摇头,“别忘了,心悦,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心悦轻轻拽着我的衣领向我靠近,用只有我们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叫我老婆。” 我失笑道:“这会儿怎么这么急了?我们还没复婚呢。” “那就趁我还没继续进化,快点咯。” “呵呵,对了,以身饲虎的日子怎么样?” 她撇了撇嘴,“吃香的喝辣的,你再不摊牌我就打算假戏真做跟他过下去了。” “你想得美,那个……我听说他那个方面有些怪癖,你……没事吧?” 心悦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也……不算很变态吧,不过你没碰过的地方都被他占先了,你不怪我吧?” “什么?你是说他……唉,我不怪你,这都是我们为了今后的生活所付出的代价。” 我们俩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但是尾数是几个连续的数字,不像是一般的sao扰电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 “是建豪吗?”对方的声音有些中性,有些耳熟。 “我是,你是……阿?” “是我,你现在哪儿?”廖牍音有些急促。 “呃~~~我在……” “我管你在哪儿干嘛?你现在马上敢去和睦家!要快!”廖繘乞是在对我吼。 “你说话别那么没头没脑的好不好?谁住院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梦芸!她怀孕了你知不知道?!她两分钟前打电话让我联系和睦家要去把孩子打掉,你们两个到底搞什么?!我先过去稳住她,你也快点!”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心悦看着呆若木鸡的我。 “梦芸……她……怀孕了,她去堕胎了。” 心悦脸上瞬间浮现出若干复杂的神色,“什么医院?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哦哦哦。” 我们俩启动车辆就往医院赶去。 和睦家是全上海乃至全国都数一数二的综合性私立医院,那里没有公立大医院人山人海的场景,所有的医疗服务都是最优质的,相应的价钱也是最贵的。 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还没走进接待大厅就听见里面有人大声嚷嚷。 “你们黄院长呢?让老黄出来见我!你们告诉他,你们医院要是敢把我外孙打掉,我就拆了你们医院!”大声嚷嚷的人赫然正是施力施大老板,一群医生护士围在他身边解释着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转眼却瞧见了正在向护士询问情况的廖。 “阿,怎么样了?梦芸呢?”我抓着她急切地问道。 廖瞄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心悦,冷着脸看我,“你和梦芸到底怎么回事?” “哎呀,你先别管怎么回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医院停止给梦芸手术。” “陆建豪!你这王八蛋你还敢来?梦芸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扒了你的皮!”施力譠ぇ我,犹如一头暴怒的雄狮向我奔来。 他的咆哮让我一时没听清廖说的话,我的心里一阵烦躁,转头就对他怒吼,“你给我闭嘴!你是关心梦芸还是来吵架的?!” 场面居然一时陷入了安静,愤怒的雄狮果然停止了咆哮,只剩下粗重的鼻息声。 “施总,你好。”心悦向施力行了个下属的鞠躬礼。 “哼!不要脸的贱人。” 心悦不以为忤,淡淡一笑,“谢谢。” 梦芸怀孕了,这一点让我始料未及,这不可能是刚刚才知道的,那她当时为什么不说?她的脾气真的是太了,她不愿意用孩子将我已经飞走的心重新抓回来关进笼子,她不甘心只是束缚了一颗并不属于她的心,她被自己的倔强逼入了绝境,可是又何止是她。 “建豪。”心悦在我身后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回头。 “梦芸怀孕了,她不能没有你,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要不……” 我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没想好就给我闭嘴!” 心悦住了嘴,退到一边不说话。 说着一口港台腔的黄院长来了,他带给我们一个既希望又绝望的消息,梦芸根本就没有来过! 廖彘傻了,他反复向我们保证梦芸说的就是这里。 就在我们陷入迷茫的时候,另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居然是宋运鹏。 “你怎么来了?”我皱着眉头问道。 “我们接到匿名电话,说这里可能会有潘程晨被杀一案的线索。”宋运鹏一脸严肃地说道。 黄院长急了,“警察先生,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怎么会有杀人案的线索呢?” 就在现场乱成一团的时候,我的手机又响了,我拿起一看,上面一串长长的来电名称让我瞬间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最美丽的红颜知己施梦芸大小姐,这是我婚变前开玩笑设的来电名称,她说很喜欢这个名称,所以一直不让我改。 “都给我闭嘴!” 我喝止了大家继续嘈杂,用颤抖的手接通了电话。 “喂,梦芸。”我压制住自己此刻的各种情绪,用我认为最平稳的口气说着。 “他们是不是都在旁边?”声音还是很冷。 “梦芸你别做傻事,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 “我问你他们是不是都在旁边?”声音更冷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每个人都用希冀的眼神看着我。 “是的,都在。” 施力裆不住气,一把从我手里夺过电话,“梦芸,是爸爸,乖囡别做傻事,你现在回来,爸爸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把电话还给建豪。”还是毫无感情的冰冷。 “梦芸……” “我说把电话还给建豪。”冷到彻骨。 施力不敢再多话,恨恨地看着我,一把将电话塞回我手中。 “梦芸你说,我听着。” “找个地方,打开免提,确保你,我爸爸,还有心悦姐,宋警官,你们每个人都能听见,其他人走开。” 梦芸的声音很清晰,周边的人竖着耳朵都能听个大概,黄院长巴不得这件事情和医院毫无干系,赶紧就近将我们安排到了一间宽敞的医生休息室内,我按照梦芸说的将打开免提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 “好了梦芸,这里就我们几个人,你说吧。”我说道。 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要不是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我几乎以为电话已经断了。 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电话那头的梦芸开口了。 “爸爸,建豪,我不在和睦家,我现在在另一家医院,已经预约了堕胎手术。” “梦芸,不要……”我和施力繠乞同时喊出口。 “如果你们两个不能冷静下来,我们就没必要下面的对话了,我现在就去手术。” “好好好,梦芸,爸爸接下来不多说话了,你问我才答。” “好的,我问你们每人几个问题,如果你们骗我,或者我觉得你们骗我,我就毫不犹豫的去把孩子打掉。” “好的。” “好的。” 我们都学乖了。 “建豪你先来。” “好的,我在。” “第一个问题。”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是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你真的爱过我吗?” “梦芸,我接受你就是因为感受到了你的爱意,至少在那时候,你就是我心中所爱的那个女人,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我说的很简短,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好,第二个问题,如果我说我不打掉孩子的条件是你离开心悦,回到我身边,我们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你答不答应?” “我……” 我不敢做任何斩钉截铁的回答,我害怕伤害到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答应她,算我求你了,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施力红着眼,咬着牙,压着嗓音对我说道,生怕声音大了会被梦芸听见。 再看心悦,她极力让自己看上去云淡风轻,但是快速眨动 的眼睛,四处闪烁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梦芸,我……”我惨笑一声,“如果我现在答应你,我肯定就会做到,一生都不会反悔,可是……我们说过,我们要对彼此坦诚的,对不对?所以……我不能答应。” 心悦此时再也绷不住了,变得倔强的她忍不住跑到房间角落低声哭泣。 “你这混蛋,我弄死你信不信?!”施力`讵揪住我的衣领。 “你们都成熟一点行不行?”电话里传来梦芸的声音。 “建豪,我还有一个问题,潘程晨是不是你杀的?” “不,绝对不是我!” “好了,爸爸,该你了。” “哎哎哎,爸爸在,梦芸你说。” “爸爸,我的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直很在意我是个女孩,而不是个男孩?”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当我得知是个女孩,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当时的爸爸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们母女俩,我当时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后来,爸爸的生意忙了,我对你们母女的关心少了,甚至都没注意到你mama那几年的身体状况。” 说到这里,这个外表魁梧伟岸,内心冷酷强大的男人居然哽咽了。 “失去你mama的时候,我就发誓此生不能让你再受一点伤害,后来生意做大了,有钱了,我确实有想过再要一个孩子,但是,我怕你会觉得受冷落,我就一直没和Tina要孩子,一直到这几年你长大了,我才敢有这想法,梦芸,听话,把孩子生下来,爸爸年纪大了,也不要孩子了,我们父女俩合力把孩子养大,教育好,好吗?” 梦芸似乎并没有被她爸爸的话打动,自顾自地接下去说道,“爸爸,我的第二个问题。” “如果建豪成了我的丈夫,你会不会出于你自己的目的去对付他?” “梦芸,我……”施力本能地犹豫了一下,但是随即说道:“我不会的,我刚才就和建豪说了,只要他答应你吗,我以后什么都听你们的。”说着他看了我一眼。 “爸爸。”梦芸吸了一下鼻子,“在你的心里,我一直就是mama去世时十六七岁叛逆不懂事的样子,你从没有意识到我再过几年就快满三十岁了,你做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我都懂,只是……你是我的爸爸,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女儿不舍得让你伤心,可是……你真的不懂女儿的心。” 梦芸说到最后几乎是声泪俱下,施力始终低着头,我看见他轻轻摇着头,不知道是羞愧还是不甘心。 电话中的梦芸调整了一下情绪,用平稳的声音继续道:“好了,爸爸,最后一个问题。” “潘程晨是不是你叫人杀的?” 施力猛地抬起头,他的第一反应是看向房间里仿佛多余的人一样的宋运鹏,而宋运鹏是何等警觉的人,他锐利的目光直直迎了上去,施力仿佛被蛰了一下。 “梦芸你说什么呢,爸爸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哼。”梦芸冷笑一声,“不是建豪,也不是你,难道是心悦找人干的吗?” 心悦也抬起头,但是脸上却是如同小白兔一般的无辜神情。 “爸爸,我能理解你商场打拼的辛苦,所以我从不把自己当做一个有资格好吃懒做的富二代,我只是不想你越走越远,我不想最终有一天彻底失去你这个唯一的亲人,你懂吗爸爸?” “梦芸,你胡说什么呢?我没干过!” “爸爸,我倒数五下,如果你还是不准备跟女儿说实话,我保证我会先打掉孩子,然后去一个你们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如果你神通广大能找到我,我绝对会在你出现在我面前之前就自行了断,现在开始……” “梦芸!你这是做什么?!” “五。”声音有些冷。 “你是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不是?!” “四。”声音有些颤抖。 “我把你养这么大等的就是今天吗?!” “三。”梦芸做了个深呼吸。 “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呢?!” “二。”声音已经颤抖到失真了。 “施梦芸!你是不是疯了?你是要逼死爸爸吗?!我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一!”一声如女鬼般凄厉的啸叫。 “是是是!是我干的!!是我找人杀的潘程晨!我承认了!梦芸你别做傻事,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呜呜呜~~~”这个大男人已经泣不成声。 电话的两头,父女二人同时在失声痛哭,此时俨然是个局外人的我却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相反一阵无力感向我袭来,我颓然坐倒在离我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双手撑着头。 电话已经挂断了。 宋运鹏慢慢走到施力身边,“施先生,关于潘程晨被害一案,现在请你去刑警队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