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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如墨如瀑,一身素白如缎、色如银月的长衫在夜风里微微作响。他一双桃花眼里的揶揄一闪而过,随之浮现而出的,是那如水中弯月一般勾魂摄魄的动人明光。他微微勾着那淡色的一抹薄唇,低低一笑,向李明远俯首作揖。顾盼之间,美色倾人国。“伶人秦风参见世子爷,都云世子真豪杰,一时情不自禁贸然阻了世子去路,是在下莽撞了,望世子爷……宽恕则个。”☆、第7章先前在陈宅回廊惊鸿一瞥,已经足够李明远印象深刻。只是那时候李明远心里梗这葬礼的事儿,那点儿花花肠子还没来得及动,就错过了秦风。如今,丢人丢到姥姥家的大戏尘埃落定,李明远总算又有了心情。世子爷否极泰来,没等他张嘴等着,老天爷就给他掉了个如此色香味儿俱全的馅饼。秦风慵懒地倚在门板上,含笑看着他,这么随性的动作却是说不出来的优雅,看的李明远何止一个赏心悦目。“秦风?”李明远眯眼一笑,原地站住了,“是哪个秦风?”秦风指尖正绕过被夜风吹来的发梢,闻言微微一笑,正要回答,却被李明远身后的小厮抢了先,只好笑着停了言。“爷,这是秦晚之秦老板。”那小厮极没眼色,分明没见李明远的眼神儿只盯在了秦风一个人身上,犹自说得眉飞色舞,“如今京城这梨园行里,没有人红的过他了。秦九爷若是登台,捧客何止盈千啊……”这小厮说的其实没错儿,语气酸溜溜,更是话里有话的明褒暗贬。只可惜,李明远根本没听出来。李明远没有在小厮回话儿的第一时间就斥责他,并非因为他愿意听。实际上,只不过是他看秦风看的正起意,一时没顾得上,等到小厮这一番话说完,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没等到可心的回话儿。世子爷侧目之间一个横眉立眼,瞪的那小厮浑身打了个哆嗦:“本世子问你了?!”小厮:“……”平日王府里,肃亲王只知道吃喝玩乐,一向目下无尘;二世子李明遥在这性情上十成十随了他爹,更兼流着孙家那家风不正的血统,一样是个纨绔,这父子两人自成一家,见天儿的满京城招摇,谁也不会管家。那泼妇一样的孙王妃以前倒是会管家,里里外外都打点的利索,可如今她蹬腿去了,父子三人又不能指望个作古的人。是以肃亲王府一向只有李明远说话算话。今日看来,他在府里当家这些年积威甚重,这一嗓子吼出来,身后一干小厮吓得脑袋都不敢抬,活像小鬼儿见了阎王。只有秦风在一边儿瞧着这架势,不仅不怕,还“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世子爷这么大气性……”他说着优雅地前行两步。春庭月午,步转如花落,这两步若是别的男人走起来,就不可避免的让人觉得忸怩,而秦风行来,却只有飘然生莲之感。他微笑立于李明远近前,呵气如兰,悠悠地把方才未尽的话语说完:“晚之可都要不敢和世子爷说话了……”李明远在他这婉转一笑中气焰顿消,半转过身来向着门外一侧的深巷做了个“请”的动作:“秦老板这边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转身而去。这一回,小厮们统统涨了眼色,再没人敢凑到近前去了。——————————————————————————————————晋朝男风盛行,这究起根儿来,还要追溯到高宗皇帝的皇后,世宗皇帝的亲娘——安太后。安太后出身姑苏安氏,乃是江南一方望族。钟鼎人家的姑娘,平日里吟诗作对,雪月风花,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戏本子虽说是不能看的,听戏却是大户人家的日常爱好,逢年过节家里都要开上几天堂会热闹热闹。众所周知,这位太后,是个戏迷。安太后在世时,世宗皇帝为向母后尽孝,常常招戏班子进宫,专为太后唱戏,甚至在太后的大寿寿宴上,曾多次亲自粉墨登场、彩衣娱亲,每次都能哄的太后欢颜。甚至于世宗一手主导的废除贱籍一事,都与安太后颇有渊源——太后好看戏,戏中有讲究,身着戏服者可免于向上位者行礼。演皇帝的伶人上了妆就是“皇帝”,演贵妃的戏子扮上相就是“贵妃”,戏文中的角色皆是“前人”,断没有祖宗向子孙后代行礼的道理。能够入宫献艺的伶人多是这一行当的佼佼者,在太后面前是谈笑随意的,甚至偶尔会和皇帝平起平坐,地位是旁人想象不到的高。如此一来,将伶人的地位纳为良民,何止一个顺理成章。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朝野上下,皇室亲贵,纷纷以懂戏为潮流。君子名流捧戏子的行止亦被视为风流韵事。宋国公世子萧禹就是一个例子。伶人早年因为世俗歧视的原因,基本不与外行通婚,整个行当内非亲即故,因为交情匪浅,彼此有都是亲朋,往往聚居一处,伶人的居所多以“堂”为寓所名,少数以“轩”为名,名号与布置皆极尽风雅,常有愿与名伶结交的风流人物在此聚会宴饮,席间达官显贵文人墨客不一而足。久而久之,皇城里有一句话传的很广,叫做“人不辞路,虎不辞山,伶人不辞轩和堂”。说的就是伶人们聚居的现象。然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yin者见yin。在这样的氛围里,原本只是文人墨客宴游之地,很多东西慢慢也变了味道。晋朝禁止娼妓,原本的风月场所基本全部迁出了内城,好色之徒没了原本寻欢作乐的去处,只能将那些许经历发散到别处,又兼安太后好戏与世宗废除贱籍之故,自前朝起本就盛行的狎优、蓄养家班之举在此时骤然成风。梨园行里色艺双重,相貌漂亮的男旦最受追捧,男风盛行。曾经一度,戏院开戏之前,男旦扮好了戏要先在官座豪客之前亮个像,俗称“站条子”,供那些捧客打茶围,赚的就是这皮/rou生意的银子。行里确实不乏才艺出众又出淤泥不染之辈,但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清高赚不来银子,偏偏还有猪一样的同行不遗余力地败坏名声。印象这个东西真是毁人,想到煤球就觉得黑,想到茅厕就觉得臭,一代一代轻浮好上手的名声积攒下来,也难怪很多人见到伶人就觉得下九流。陈宅之外的巷子前行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