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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僧西行记(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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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思量者。

    黑脸青年大怒,握着拳头就去掀玄奘的领子,喝道:「你这小贼秃,谁耐烦

    听你胡扯,爷爷今日就要好好……」

    话尚未说完,耳边听得「牟」一声,耳鼓一时被震得什麽声音都听不到,整

    个人浑浑噩噩的,甚麽也不知晓,待得他清醒过来,玄奘已是会了账,走得不知

    所踪了。

    玄奘喝出一声狮子吼震慑了黑脸青年的心神,又看了一眼那布幔,便快步离

    开了酒楼。

    转过几条街道,玄奘确认并无尾随之人,方自缓下脚步。

    自己安安静静吃个酒食,也会被人无端找岔子,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不过

    这也是行走红尘应有之义。那黑脸青年和那在布幔中未露面的人,似乎有些来历。

    玄奘想着,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过午时分。

    他当下找人问过路,匆匆向城东走去。

    鱼羊居的店伙在上酒食时,曾向他简单解说过城中的有名去处,其中就包括

    了沾化城的寺庙。

    沾化城中只有一座寺庙,名曰海潮寺,规模不大,坐落于城东坊市附近,他

    若是要挂单,就只能去海潮寺了。虽说他此时囊中虽丰,但毕竟是僧人身份,不

    驻寺庙去住客栈的话,就过于奢糜了。

    沾化城很大,玄奘在天黑时分堪堪赶到海潮寺。

    值寺僧人见他年纪虽轻,气度却是沉静不凡,验过度牒后,便为他安排了一

    间洁净的僧房歇下,此时已过了晚餐时间,值寺僧人又给玄奘送去一碗稀粥和几

    个馒头,权作晚餐。

    玄奘谢过后,就自进食安歇不提。

    次日清晨,玄奘向寺中知客僧打听了城中的去处,说及昨日在鱼羊居的遭遇,

    知客僧摸着光头,皱眉说道:「本寺一向以人为善,声名不差,在这沾化城中,

    断不至发生有僧人被欺淩之事。玄奘师兄修为精湛,仪表非凡,虽喜好酒rou一事

    有些奇异,却也不至于碍着人。此事说起来有些蹊跷,待贫僧为师兄打探一番。」

    玄奘合十道谢后,便出寺而去。

    他是挂单僧人,因此不用守海潮寺的早晚课等规矩。

    沾化城有能通海外的深水良港,又有通衢南北的陆路,故此城中汇聚了各式

    的海内外商贾,其中胡商尤为众多。

    玄奘在沾化城的坊市看到,一个个深目钩鼻、衣着怪异的胡商竭力展示着各

    种物品,cao着不熟练的大唐官话在高声叫卖,有卖精美地毯的、有卖气味芬芳的

    香料、有卖象牙玛瑙的。还有那穿着暴露的美艳胡姬,把装着美酒的葫芦抱在丰

    硕的胸前,热情的向客人兜售。

    玄奘饶有兴趣的买了一葫芦名为葡萄酿的异域美酒,这种酒颜色艳红,入口

    略为酸涩,酒味还算绵厚,不过不太合他的口味。

    游玩过坊市后,玄奘就去了号称能纳千船的沾化海港。

    沾化海港是官府的管制范围,闲杂人不得进入,玄奘便到附近的一处高地,

    远远的眺望了一番。

    水波平静的辽阔港湾里,樯帆如云,连绵不绝,数不清的船舰井井有条的停

    泊着。一些靠岸的大船搭着木板,苦力们正吼着号子将奇奇怪怪的货物搬运上岸。

    不时有船只吹响号角,离开港湾,驶向那蔚蓝的大海。

    那些至少装载着百余人的巨大船只,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渺小得如同一根

    根鸿毛,似乎只有稍微翻起一点波浪,就可以将它们吞没,然而这些船只却是缓

    慢而坚决的,一点点的消失在大海深处。

    玄奘静静的看了良久,才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这些红尘世俗中人,跟自己其实没有什麽不同。他们投奔怒海,与天地抗争,

    去寻觅那未知的财富,自己则是磨练本心、期待有日能证佛,目的或许不同,然

    而行径却是一致的。

    红尘世俗果然不简单,自己进入沾化城不到两天,心灵就连续三度被狠狠震

    撼了。若不是自己的禅定功夫还算精深,只怕此时已是心智迷乱了。

    接下来的几天,玄奘日出时离开海潮寺,日落而回。

    他孤身游走在沾化城的繁华中,在那坊市酒家街道中流连,两耳听闻着来自

    天南地北的腔调,敍述说一桩桩兴衰起落的事情,双眼目睹着一场场的悲欢离合,

    仔细的体味着那些一张张或高兴者悲伤的脸孔背后,那些个迥异的情绪和心境。

    这天傍晚,玄奘返回海潮寺,经过一段僻静的巷子时,若有所觉的停下了脚

    步。

    他感应到一阵微弱的大气震荡,虽然不甚剧烈,按照尹小花对他的说法,这

    应该是附近有修道人正在比斗。

    震荡来自不远处的一处围墙之内,玄奘正自沉吟,这时围墙内隐隐传来一声

    惨呼,那种震荡便消失了。玄奘皱起了眉头,轻轻的快步走了过去。

    围墙刚高过人头,他轻轻的攀着墙头,探头张望。

    围墙之内是一个菜园子,占地约莫两三亩,种着一些瓜果青菜,在东北角的

    位置,搭着一个茅草棚子,棚子前面有三个人,两人并肩而站,一人躺卧在他们

    身前的地上。

    并肩而站的是一名锦衣黑脸青年和一名穿着水绿色衣裙的女子,玄奘认得那

    名黑脸青年,正是在鱼羊居找自己麻烦的那位,那女子脸容秀丽,却是未曾见过。

    躺卧在他们身前的是一名尖嘴猴腮的汉子,胸前一片血迹,正在痛苦呻吟。

    一根断成两截的黑黝黝短铁棒跌落在他身旁,断面光滑无比,不知是被什麽

    东西斩断。

    那黑脸青年抱着双臂,喝道:「庞三海,这沾化城岂是你能来的,今天遇着

    我们师兄妹,算你不运气,懂事的就乖乖交代还有什麽同伙,否则,哼哼……」

    躺卧在地上的汉子吐了一口血,挣扎了几下,却没能爬起来,便恨恨的道:

    「你们阴阳宗也太欺负人了,这沾化城又不是你们家的,凭什麽我庞三海不能来?」

    黑脸青年冷笑道:「爷爷说你不能来,你就不能来。快说,你还有什麽同伴

    在附近?」说着,就一脚狠狠踢在那庞三海的大腿侧。

    那庞三海惨叫了一声,脸上露出怨毒之色,一对小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圈。

    玄奘暗暗叫了一声要糟,果不出其然,庞三海的眼珠子从围墙上骨碌碌的一

    扫而过,蓦然停在自己冒出来的一颗光头上,两人各怀心思的对视了一眼。

    4风波(下)

    庞三海脸色忽然狂喜,喊叫道:「小神僧快救我!」

    玄奘心中暗叹了口气,他并不认识这个叫庞三海的人,不过这庞三海如此热

    络且惊喜的一声叫嚷,自己想置身事外,却是万万不能了。

    黑脸青年愕然回头,看到攀在墙头的

    ..

    玄奘,脸色一沉,狞笑说道:「原来是

    你这小贼秃,那天你让爷爷掉了好大的脸,如今正好新账旧账一并算了。」

    说着举手一扬,一道火光从袖下一闪而出,直扑玄奘的头脸。

    玄奘忙一缩头,呜的一声,秃头上一片热辣辣,那道火光堪堪从头顶上掠过,

    飞出不远,就在空中熊的化成一团惊人的烈焰。

    玄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黑脸青年出手如此狠辣,眼下是不可能解释清楚

    了。

    他静静的站在围墙底下,屏神静息,然后猛力一推围墙。

    黑脸青年一击不中,玄奘又闪缩在围墙之外,心中大怒,便大步奔了过去,

    打算越过围墙擒杀那个该死的小贼秃。

    他奔到围墙前,正要一跃而起,忽然轰的一声,眼前的一段围墙忽然碎裂,

    如同被一头洪荒猛兽在外头猛力一撞般,尘土飞溅中,一大块砖石挟着巨力撞在

    他胸口。

    黑衣青年仰头喷了一口鲜血,身子如同纸鹞般向后倒飞,一声不吭的重重落

    在地上。

    玄奘站在破碎的围墙豁口前,微微的喘着气。

    园子的围墙虽不算厚实,然而要一口气将它生生的推倒,并撞飞墙后的敌人,

    其中所消耗的精力和心神,却是绝对不少。

    飞溅的尘土之后,似乎有绿影一闪。

    「小神僧小心。」庞三海一声惶急的喊叫传入耳中,以此同时,玄奘见到一

    道白晃晃的光芒破开尘土,闪电般划了过来。

    他心中一凛,身子猛力一扭。

    左胸至肩膀的位置一阵锐痛,玄奘知自己已被那白光所伤。他手下没有丝毫

    停顿,右拳籍着扭身之势,猛击在残破的围墙上,彭的一下闷响,数块砖石如同

    弹丸一般,激射入尘土之后。

    一拳击出后,玄奘侧身闪避在豁口边的围墙后。

    园子里传来一阵砖石碎溅的锐响,还夹杂着一声女子的低低惊呼,然后便再

    无声息。

    过了一阵,溅扬的尘土渐渐平息下来,园子里传来庞三海虚弱的声音:「小

    神僧,无事了,阴阳宗的两名恶人逃走了。」

    玄奘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子软得厉害。

    他左胸至肩膀被割了一道薄薄却极深的口子,似乎是极锋锐的物事所伤,他

    只要稍稍一动,鲜血便如带子般喷薄而出,恐怕已是伤着里面的筋骨了。

    玄奘撕下一幅僧衣,草草裹了伤口,皱眉想了想,从豁口走进了园子。

    园子里只余下尖嘴猴腮的庞三海半死不活的躺卧在地上,黑脸青年和女子已

    是无影无踪了。

    庞三海见玄奘满身鲜血的走了进来,眼角微微抽搐一下,他方才只是病急乱

    投医的胡乱喊了一嗓子,只不过是存了祸水东流的念头,不想这个看起来不通术

    法的小和尚,竟然如此强悍暴烈,生生将阴阳宗两名煞星打得落荒而逃。

    庞三海勉力笑道:「小神僧的神通好生了得,阴阳宗那两名恶人也算是有名

    声的了,在小神僧手下,直是土鸡瓦狗一般。」

    玄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小僧因一时的好奇,硬是被你拖进

    这潭浑水,不必说那些无用的,还是说一下你和那两人的恩怨吧。」

    庞三海连连应声,说道:「承蒙小神僧救命,我庞三海当知无不言。只是方

    才的动静不小,怕是惊动了不少人,那阴阳宗的势力甚大,不知会否有其他门人

    寻来,小神僧眼下也负了伤,实在不宜再跟那些人搅缠,我们不若找个僻静的地

    方,再细说其中因由。」

    玄奘回头一看,围墙的豁口之外,果然有影影绰绰的行人在探头张望。

    他当下点头说道:「你指路罢。」说着伸手将庞三海的身子翻转,拎着腰带

    将他提了起来,快步走出了园子。

    庞三海在沾化城中租有一处宅子,离园子不算太远,玄奘按着他的指点,一

    路匿藏踪迹,花了不少时间才安然抵达。亏得此时天色已黑透,否则两人满身鲜

    血的穿街过巷,势必会引发sao动。

    宅子不大,只有一个小院子和一大一小两间平屋,小平屋堆放着柴火杂物,

    充作庖厨,大平屋则是卧房和会客室。

    玄奘将庞三海放到大平屋的寝床上,奄奄一息的庞三海挣扎坐起来,强撑着

    从床头的一只箱子里取出一些丹药,仰头吞服下去,死人一般的脸色总算缓和了

    一些,他又从取出一包药粉,让玄奘敷在伤口上。

    玄奘闻了闻药粉,自去打了一盆清水,将伤口清洗乾净,敷上了一层药粉。

    这药粉甚是灵验,他左胸至肩膀的伤口,本是略一动弹,鲜血就喷薄而出,

    敷上药粉后,血就马上止住了,随着热热的药力徐徐侵入,伤口深处那种被锐器

    不停切割的痛楚,也随之缓解。

    玄奘点点头,就将剩余的药粉收入怀中。

    庞三海看得脸皮一抽,苦着脸说道:「小神僧,这药名为刀兵千金散,您为

    符妖女的剑罡所伤,这药最是对症不过了。只是这药物着实来之不易,庞某当年

    千辛万苦才向一名前辈求得这麽一小包,小神僧可否惠留一点,留个想念,不要

    一下子就断了庞某的根啊。」

    玄奘静静的看了他片刻,从怀中取出药粉包,放回到箱子里。

    尹小花曾经对他说过,修行者之人为求勇猛精进,行事就算不择手段也在所

    不惜。虽非是本意,自己毕竟是拼死血战一场,救下了这庞三海一命,如今为了

    些许将来可能用得上的护身药粉,这庞三海就能舍下一张脸皮,看来此人也是一

    个勇猛精进之辈。

    庞三海颇是尴尬,嗫嚅的道:「小神僧,这……,这刀兵千金散,您若是喜

    欢,全拿去也是无妨的。」

    玄奘摇头说道:「小僧并不贪图这等身外之物,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两人沉默了一阵,玄奘说道:「小僧看你也缓过来了,就且说说那两人的来

    历,还有你们之间的恩怨吧。」

    庞三海苦笑道:「小神僧,这事说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了。」

    这庞三海乃是苍梧山弟子,习得一身真水道法,惯使一根乌龙搅水棒。

    他道法略有小成后,就孤身赴东海之滨居住,日夜观摩水性以修炼道法。前

    些天他收到师门传命,命他速速前往沾化城待命,他赶到沾化城后,却是找不到

    师门的接应弟子,便在城中租了一间宅子住下来。

    今日他在城中闲逛时,遇见了阴阳宗的黑脸青年及其师妹。

    阴阳宗乃是名声甚响的大修行门派,远非苍梧山这等小山门可比,阴阳宗的

    弟子多习合体双修之道,每每出行都是一男一女相伴。

    阴阳宗的黑脸青年名为阎东清,其师妹名为符红瑶,二人与庞三海曾有数面

    之缘。

    三人碰面后,阴阳宗的两人就邀庞三海至僻静的地方相谈。庞三海见是旧识,

    同时也想打听一下同门在沾化城的情况,便随二人去了。

    哪知刚到园子,二人就骤然出手偷袭。

    庞三海也算是机警之人,险险避开偷袭,就抽出乌龙搅水棒进行反击。奈何

    双拳不敌四手,很快就被重创倒地,乌龙搅水棒也被符红瑶的剑罡斩成两截。

    接下来,玄奘便非常凑巧的出现了……

    玄奘沉吟了一阵,皱眉问道:「如此说来,你不知道那两人为何要袭击?」

    庞三海眨巴眨巴眼睛,苦笑道:「确实不知。」

    玄奘又想了一会,叹息道:「既是如此,你我便在此静心养伤,阴阳宗的人

    一时半刻不见得能找到此处。小僧如今要出去一趟,处置一些事情。」说着脱去

    染血的僧衣,找了一件的乾净衣衫换上,就推门而出。

    庞三海张张嘴巴,却什麽没有说,看着他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庞三海听到院子大门咿呀一声,猛的醒

    了过来,正惊疑不定,就见玄奘负着一个小行囊推门而入,这才松了口气。

    玄奘将一个包了酱rou和馒头的油纸包放在桌上,招呼庞三海起来进食。

    他方才回海潮寺一趟,悄悄的取了度牒及衣物等,留下一张信笺,上面只说

    自己因事自行离开,来不及请辞云云。他被卷入修行者的争斗当中,若是留在海

    潮寺,恐会为这座世俗寺庙带来灭顶之灾。

    无论他是否愿意,他打伤阴阳宗两名门人已是事实,如今想要抽身而出,几

    是不可能,既是如此,就只好与庞三海同舟共济了。按庞三海的述说,这次的冲

    突来得甚无理由,而且理亏在对方,料想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虽然阴阳宗势大,

    若是庞三海身后的苍梧山出面的话,摆平纠纷想必不是甚麽难事。

    那刀兵千金散甚有神效,不过数天,玄奘的伤口就收了痂,看样子只要再过

    几天,就会完全痊癒.庞三海伤在内腑,他这几天不断吞服丹药,伤势也好不少,

    至少起身走动是不成问题。

    每日的午时,庞三海用铜盘盛满清水,对着水面画符作法,据他说这是苍梧

    山的联络秘术,只要有同门在方圆百里就可互生感应,只是他连续施法了数天,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日早上,两人吃过早饭,坐在桌前闲聊着一些修行者的迭事,这庞三海虽

    然样貌不堪,心思也颇重,然而见识甚广,颇为健谈,所谈说的迭事,全是玄奘

    从未听闻的异事秘闻,玄奘听得兴致盎然,数天相处下来,两人倒是颇为相得。

    正自谈说得口沫横飞的庞三海忽然怪叫一声,探手扯出挂在颈脖上的一道木

    牌,那黄褐色的木牌一闪一闪的发着微微的红光,他大喜道:「天见可怜,终于

    有同门找上庞某了。」

    他忙取来铜盘清水,画符作法,那铜盘陡然一震,水面蒙上了一层红光。

    玄奘好奇的凑了上前,见那本是清澈的水面玄晦不清,一些模糊的红色符文

    在水面上翻滚涌动,那铜盘也自微微发热。

    庞三海努力辨认了一会,挥手散去那红光,转头对玄奘说急急的说道:「这

    是本门师长发出的真水召令,凡是接收到资讯的本门弟子,须马上赶至城西三十

    里外的裂谷集合。小禅师,你也随庞某出发吧。」

    两人数天相处下来,觉得颇为投契,彼此的称呼也自改了。

    玄奘微笑着点点头,两人草草收拾了行囊,便出门雇了一辆驴车,出城而去。

    5失身(上)

    沾化城西面是一片连绵的悬崖峭壁,满眼尽是黑黢黢的岩壁和穿空乱石,无

    数的海浪在一阵阵的轰鸣中,拍击着崖壁和礁石,散作千百堆碎雪溅玉。

    驴车出了沾化城不久,就停下来,前方尽是乱石峭壁,无路可行。

    庞三海见此,就打发了驴车,领着玄奘踏踩着各种嶙峋怪石,缓缓前行。

    两人行走了一个多时辰,就见前头的一片峭立的崖壁中间,裂出有一道十数

    丈宽的口子,庞三海欣喜的说道:「就是此处了。」

    玄奘抬头打量着,那庞三海连身上的伤势也不顾了,大步向那裂谷入口走过

    去。

    玄奘沉吟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进入裂谷后,迅烈的海风缓和了不少,地上也长有一些低矮的灌木,拐过一

    个转弯后,眼前便是一片开阔的谷地,有七八人零零散散的席地而坐。

    谷地的尽头长着一棵歪脖子老树,老树上倒吊着一名枯瘦的葛衣老者,一动

    不动的随风摇摆,早已死得透了。

    庞三海身形蓦然一僵,看着吊在树上的老者,嘶声悲呼一声:「师傅!」

    玄奘眼中精光一闪,那席地而坐的七八人当中,当日偷袭他的绿衣女子符红

    瑶赫然在列,不问可知,这些应都是阴阳宗的弟子。

    他若有所觉的回头,便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男一女,正满脸冰霜的看着他

    们。

    庞三海脸色灰白,转头对玄奘说道:「我们中陷阱了,这回恐怕不能生离此

    地了,庞某连累小禅师了。」

    玄奘叹息了一声,也不说话。

    那绿衣女子符红瑶腾地站了起来,快步走至玄奘身前约莫丈许处,美目含恨

    的瞪视着他。

    玄奘这才留意到,她的左臂裹着厚厚的绷带,累赘的吊挂在脖子上,估计是

    那天被他轰射而出的砖石砸断了骨头。

    符红瑶恨恨的看了玄奘一会,目光一转,瞟向庞三海,冷冰冰的说道:「你

    是选择自裁,还是我送你上路?」

    庞三海身形发抖,过了片刻才不甘心的嘶声喊道:「我庞某自问没有得罪过

    你们阴阳宗,你们对庞某又是偷袭又是设伏,如此赶尽杀绝,是何缘故?庞某就

    算是死,也希望能做个明白鬼!」

    「你不过是苍梧山一个小小弟子,还没有资格得罪阴阳宗。是你们苍梧山的

    掌门不长脑子,碍着我们阴阳宗的事,为了给其他人长个记性,宗主有令,灭苍

    梧山满门,鸡犬不留。眼下你们苍梧山没剩几个活人了,你好好去吧。」

    说话的是站在玄奘和庞三海身后的那名男子,话音一落,他便伸手一扬,一

    道五彩光华一放即收。

    庞三海愕然低头,看着胸膛上忽然出现的径尺透明大洞,颓然倒地,再无声

    息。

    玄奘额头青筋一现,即随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情绪。

    在方才的一瞬间,至少五六道蕴含着压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玄奘毫不怀疑,

    只要他稍有异动,各种术法会瞬息而至,一气将他轰成渣滓。

    身后那男子扫了一眼玄奘,说道:「这小和尚并非修行中人,不知何故跟苍

    梧山的人搅合在一起,若是没有甚麽来历,不若一并杀了。」

    符红瑶目光复杂的看了玄奘一会,才幽幽的说道:「流云子师兄,你可看走

    眼了。这个小和尚,先是在酒楼教训了阎东清师兄一回,后来我们在诛杀庞三海

    时,这小和尚又横插一手,把妾身和阎东清师兄打得落荒而逃,阎东清师兄因为

    伤势太重,昨日被紧急送回宗门医治,不知道何时才能痊癒.」

    「哦,有这种事情?」那流云子师兄和一并站着的黑衣女子都惊叹了一声。

    那黑衣女子啧啧称奇的走上前,端详了玄奘片刻,便开始捏手捏脚,按胸膛

    掀腰眼,围着他前前后后的捣鼓个不停。

    玄奘默默的诵了一声佛号,只当身体不是自己的,任由她摆弄。

    黑衣女子摆弄了一番,抬头说道:「流云子没有看错,这小和尚虽然身体精

    壮,然而真的一丝法力都没有。小瑶儿,你且说说当?u>战皇值那樾巍!?br/>

    符红瑶对黑衣女子颇为敬重,应了一声,便将当时的情形娓娓细说了一遍。

    黑衣女子和流云子听得颇是惊奇,黑衣女子眼波一转,忽然扑哧的一笑,伸

    手拧了一拧符红瑶的脸颊,低声说道:「师姐明白了,阎东清那废物滚回了宗门,

    你这小妮子没有了双修伴侣,这个小和尚虽然打伤了你,但是长得俊俏又精壮,

    你就看上了,是不是这样?」

    符红瑶娇羞的跺了一下脚,满脸红晕,却没有说话。

    黑衣女子调笑了她一回,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忙着杀掉,先捆起来,等

    师伯和大师兄回来后行定夺。」说着就一抖衣袖,一条土黄色的索子灵蛇般飞了

    出来,将闭目静立的玄奘一圈圈的缠绕起来。

    待将玄奘捆得粽子一般,黑衣女子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纤手在那索子

    上一引,就轻飘飘的将他远远抛在空地角落。

    符红瑶轻笑一声,嫋嫋婷婷的走过去,坐在距玄奘不远处。

    黑衣女子的手段高明,看似粗暴的将玄奘扔飞,实际上他并没有受到什麽伤

    害,就连肩膊上结痂的伤口都没不曾裂开。

    玄奘仰躺在地上,睁眼看了看四周,叹息了一口气。

    佛法里素有逆来顺受一说,乃是磨砺本心的一种重要心境,玄奘虽然佛理精

    湛,然而因为年纪太轻的缘故,以前对此一直不甚明了,如今的境况,容不得他

    抗拒,怕是要彻彻底底的逆来顺受一回了。

    空地上的诸人皆默然而坐,彼此不曾交谈,然而却是一男一女相靠而坐。那

    流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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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庞三海的尸身拖出谷外处理了,转回来后就与黑衣女子靠坐在一起,态

    度亲昵。

    玄奘感觉到那符红瑶的目光,不时从自己身上瞟过。

    日色渐渐西斜,几近天黑时,裂谷外忽然传来一声雄壮的长啸。

    空地上的诸人纷纷脸露喜色,玄奘听得有人窃窃私语,「大师兄和二师姐回

    来了,估计事情差不多要办好了。」「再过得几天,事情办妥了,咱们就可以回

    宗门了,这些日子老是露宿在荒山野岭,身体好不难受。」……

    随着啸声,两条身影缓缓走入裂谷中。

    走前头的魁梧身影把手一扬,一个圆乎乎物事被掷到空地中间,骨碌碌的滚

    了几圈才停下来,却是一个血rou模糊的人头。

    那魁梧身影一面行走一面高声说道:「苍梧山的最后一个余孽,已被师伯斩

    杀了,此后,天底下再无苍梧山这个名号,这便是得罪我们阴阳宗的下场。」

    空地上的诸人精神一震,齐齐喝了一声彩,闹哄哄中有人问道:「大师兄,

    师伯他老人家怎地不跟你们一起回来?」

    魁梧身影说道:「师伯他老人家,行事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说另有要事,

    明天才跟我们会合,师兄我是不敢多问啊!」说着诸人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