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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你还在想什么。”一只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按了按。“我在反思。每下完一局棋都要反思,这样才能进步。”白杨朝他俯下了身子,“你这两天想了很多事,我不想假装没感觉到。如果这其中有和我相关的部分,我希望你可以让我知道。”“……”薛夜来微感苦涩。他的确想了很多事,但不能告诉白杨,至少现在不能。经过那场生死一线的事故,身体吃了不少苦头,他的脑子反倒因此开始冷静。他试图让自己摒除全部主观情绪去思考一个问题:同样是叛逃罪名,为什么当年苏家会被打击得粉身碎骨,而薛家却并没有伤筋动骨。他想到了薛如衡的那番话,忽然间有了谜底。皇帝对薛家网开一面的原因必然不是单一的,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皇帝需要制衡。根据薛夜来调查到的资料,当年的苏家比如今的薛家更加强大。其馀三大家族联合在一起,也未必拥有可以与之匹敌的财富和力量。如今的情况却大不相同。如果把帝国的权力争斗比作一架天平,薛家与曹家就是天平的两端,一直处于微妙的平衡状态。元老院虽然还有一个蔺家,但势力单薄,无法与薛曹比肩。长久以来,皇帝通过薛曹两家相互牵制达到平衡,以此保障皇权处在不变的中心。如果薛家覆灭,曹家就成了可以挑战皇权的最大威胁。无论皇帝还是曹家,想必都不希望看到这种局面。难怪自从百花圣殿事件之后,曹家开始变得谨小慎微,大概就是所谓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想通这些事情之后,薛夜来稍稍安心了一些。只要这种平衡不被彻底打破,薛家大体上就还是安全的。他刻意让自己的思路停在这里,不敢继续深想——如果皇帝本人是百花圣殿事件的最大受益者,那么策划这一切的人又会是谁?如果薛家是苏家灭族事件的最大受益者,那么当年的薛家又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薛夜来不由得从心底深处颤栗了一下。第一次拜谒大长老时对方所说的一番话,今时今日想来,尤其觉得别有深意:“……有些话,哪怕明知道应该说,也要让它烂在肚子里。不到一只脚踏进坟墓的时候,不要说出来。”这一瞬间的情绪波动没逃过白杨的感知。他凝聚了眼神,关切地端详薛夜来:“你怎么了?”“我在后怕那天的事。”薛夜来不动声色,撩起一绺长发在指间捻了捻,“要是那天挂住的不是肩膀而是头发,头皮八成会被撕裂,说不定还会破相,想想真是可怕。要不然,你帮我把头发剪短吧。”白杨不做声地蹙了蹙眉,托起他的头发,很珍惜地让手掌从发丝间滑行穿过。“这么好看,剪了多可惜。”“不要紧,我的头发长得快,一年就能长回现在的长度。”薛夜来扯了扯白杨的额发,“再说,我觉得你的短发很帅气啊。我从小就一直留长发,是时候做些改变了。”第48章午后的阳光很耀眼。薛夜来坐在窗前,任由白杨为他修剪头发。第一绺长发掉落在围布上的时候,薛夜来低头看了看。然后抬起眼睛,再也不瞥一眼。白杨的动作很娴熟,没用多长时间就完成了这项工作。围布被解下的瞬间,薛夜来的脖颈微微一凉,皮肤与发丝之间熟悉的摩擦感消失了。白杨正在收拾被剪下的长发。薛夜来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看见它们,那样火红的颜色,仿佛掉在画布上的一片夕阳。薛夜来忽然有点后悔。在剪下来之前,应该让白杨好好替他梳一梳头的。毕竟,以后是不是还有机会,谁也不能保证。拿起镜子照了照,他的脸看起来有点陌生。以往因为长发而被柔化了的气质,忽然之间在这张脸上显露出隐约的锋芒,让他自己也为之一惊。就仿佛一个人摘下面具,却在镜子里不期然看见了另一副面容。“你不喜欢?”白杨在他身后问道。“喜欢。不过还需要花点时间来适应。”薛夜来放下镜子,“你手下留情了嘛,我的头发还是比你长。”白杨绕到正面仔细端详,用手指把他的鬓发理到耳后。细心的神态,如同一位雕刻家在维护刚刚完成的作品。“保留一点你以前的样子,这样更好。”“好啦。”薛夜来轻轻拍开白杨的手,“我去洗个澡,你帮我把熨好的制服拿来。等我回来以后,再让你看个够。”“你才刚刚出院,就去见皇帝?”“唔。”薛夜来含糊地说,“有些非做不可的事情,越早下手越好。”他没有告诉白杨,大长老曾经试图要他交出家族徽章。这件事令他如芒在背。尽管他保住了徽章,可是如果不得到三位大长老的认可,家族中的其他成员阳奉阴违,那么族长的权力便会形同虚设。仅有薛家族长的徽章还不够,他需要得到来自皇帝的保证。事到如今,就算是狐假虎威,他也必须立威不可。穿过两排摆满珐琅器的博古架,薛夜来被带进了一间清香袅袅的茶室。这意味着,对皇帝而言,这并不是一次正式的接见。皇帝侧身对着门,正在用一柄铜壶往公道杯里注水。茶叶在水流中翻滚,渐渐溢出淡金色的茶汤。房间一角燃着一只细白瓷薰香灯,顶端的托盘里还剩下半盏精油。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叮叮咚咚的琴曲,衬着四面镂空的青竹板装饰墙,分外清雅。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闲静而安适,却令人有种感觉:这样刻意的布置,不过是房间的主人在极力平抚内心的烦躁。薛夜来单膝跪倒行礼。皇帝把目光转过来,点了点头,就转过身去继续摆弄茶具。那一套泡茶的程序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薛夜来身上的伤还没痊愈,膝盖渐渐发痛,但仍让自己保持姿势一动不动。他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是,皇帝根本不见他,或者虽然允许他觐见,却对他的存在置若罔闻。无论这两种情况当中的哪一种发生了,都表明薛夜来没有什么希望博得皇帝的支持。现在的情况至少不算最糟。不知过了多久,薛夜来支撑身体的右腿开始不由自主微微打颤的时候,皇帝的茶泡好了。“噢,你来了。”皇帝端着茶杯,把略显臃肿的身体缓慢地安放进扶手椅里,才继续说:“不用行礼了,站起来说话吧。”“是。”薛夜来毕恭毕敬起身,垂手而立,一语不发。“你的信我看过了。”皇帝沉思着说,“你想进入皇家宪兵队。——为什么?很少会有贤者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认为,这是为陛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