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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五衰 广陵王在火海中神志似有些癫狂,突然,一人骑马而来,身后跟着一队兵马根据最后尚存的可信线报指引,提前稍做了部署从华容道而来,此处疫病大兴,不可久留,阿蝉策马途中差点践踏到地上的尸体,忽然,她在死人堆外一处小小的空地,看到一个女婴还活着,似在哭着,那女婴的旁边只剩下双手臂,那是女人的手臂,阿蝉瞳孔微微放大,随即伸出长戟将那襁褓勾过来。 郭嘉来到楼里,正好看见一堆伤员被送回来,广陵王周围的医师围了一圈,他向四周环顾了下,忽有一女医官过来请他离开此处,郭嘉平淡地问了一句,女医官想了想告知了他,郭嘉微微点头。 广陵王昏迷了两天,终于醒来,阿蝉过来看她,她一向寡言,看着虚弱的广陵王不知该说什么,她只得提到自己救下了一个女婴,广陵王闻言,笑了一下,思考了下,说道,“不如,就由我认下她吧。乱世无序,生母非母也很多,不再以血缘区分也是好事,就当……在一起抱薪取暖吧。”阿蝉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贾诩府上 贾诩接受完治疗后被送回了府上,他的府上本就有医师,医师看过后,表示无碍,他又昏睡了几日,郭嘉每日推着轮椅闲逛贾诩的花园,贾诩购置下这处住宅并未多做修葺,郭嘉看着觉得哪里都不行,他琢磨的修改之处,恐怕能花去不少钱。 他一次也未去看望贾诩,只是每天看着医师进进出出。 几日后,贾诩总算醒来,身上各处还包扎着伤口,他感到身体恢复一丝生气,便下床了,郭嘉待在回廊里,看着那人虚弱而勉强地准备出门,他看着前方,未曾注意回廊上还有另一个活人。 郭嘉在回廊上待了一天,到了傍晚,他听到门口传来马车缓缓停下的声音,他撑着头,听着那人下车,与侍从说话,然后慢慢走进来,这次,贾诩总算注意到回廊上发呆的人,他放慢了脚步,郭嘉能感到那人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待人走到自己面前时,郭嘉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轻声道,“你还记得来看我啊,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贾诩微微皱眉,说道,“你待在这做什么?” 郭嘉没回答,反而问道,“她怎么样了?” “主公已经带兵去了南郡。” 郭嘉微微点头,这才看向贾诩,问道,“那你怎么不去?” 贾诩微微垂下眼,说道,“主公托女官转达,让我休养些时日,至于事务,她等待的那位幕僚终于到了。” 郭嘉来了点兴趣,接着问道,“能让她等待这么久的幕僚,是什么样的人呢?” 贾诩想了想,自己在楼内偶然看到一眼,说道,“看上去,还只是个孩子,但主公十分赏识他,已经逢人便炫耀了……好几日,想不到主公也是这般喜新厌旧。” 郭嘉叹了口气说道,“唉,是我们过气了咯,我就说嘛,多说些主公爱听的话,还能被多注意一点。” “……”贾诩没说话。只见郭嘉缓缓推着他的轮椅回了房间。 接下来三日,两人明明朝夕相处在同一个宅内,却从不见面,他们住在住宅的最远的两端,每日只有医师分别去两边查看情况。 他们像是对称而相反的两面,时而贾诩在屋内看书,郭嘉还躺在床上睡觉,他的睡颜较之以往看上去越发平静而乖巧,似乎若是无人惊醒他,他便能一直这么睡下去。时而贾诩入睡,郭嘉却缓缓推着轮椅出来到走廊上,看着悬挂于黑夜的那轮月亮,一直待到很晚很晚。 南郡 “孙尚香,你把我诓来,可有做好被俘的准备?”广陵王坐在椅子上,看着误入前来刺杀她的女人,孙尚香被广陵王的女官挟持着,她似乎没了从前那般的活泼,神色认真道,“我必须这么做。” “为何?” 孙尚香微微低下头,低声说道,“那人欲与江东结亲,巩固联盟。” “这恐怕说给我听不太好吧?” 孙尚香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不愿结亲,已是,对联盟不利。” “为何不愿?” 孙尚香忽然怒视道,“换你难道你愿意放弃自己过去所做的努力,就为了嫁人?” 广陵王忙摇头,孙尚香xiele力,神色有些无奈又有些痛苦地说道,“……母亲允许我可以随意挑选夫婿,我对那人并不满意,母亲劝了仲谋,仲谋犹豫了,但是除此以外,又没有别的更好的方式,我不甘心,但……” “你也犹豫了,所以,你打算赌一把?真是大胆啊。”广陵王忍不住叹道 孙尚香自嘲道,“我可以有挑选夫婿的权利,却不能不嫁,因为……我还没有那样的底气。” 广陵王沉思了下,命人松绑,她走到孙尚香面前蹲下,注视着她问道,“若是我给你这样的底气呢?” 孙尚香警惕而坚定地说道,“我不可能背弃江东。” 广陵王点了点头,复又站起身,也将孙尚香扶起来,说道,“我明白了。” 说着,她又笑了一下,说道,“包括我自己在内,几乎所有女子都被嫁娶一事烦扰过。她们可以是母亲、女儿、姐妹、妻子亦或是知己,她们承载着那些人温柔而浪漫的幻想,但却往往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为他们的大业牺牲,她们的牺牲为她们赢得死后最高的褒奖,而于她们却并无用处。” 孙尚香闻言只是沉默着,广陵王继续说道,“可是,即使如此,哪怕是对女性最为严苛的乱世,她们仍然努力的活着,她们之中仍有杰出者,她们在为自己走出另一条道路,但是,战争和命运从不偏爱任何人,她们活下来,仅仅是因为她们足够坚韧,命不该绝,女子可以美丽,可以凶悍,最重要的,是她们身上跨越千年而不断的联结,以及与生命本身最为紧密的关系——生命力。” 孙尚香看着她,又听到那人说,“她们分出自己的命,却几乎不求任何回报,于历史中几乎毫无记载,我放了你,因为我来此处的目的已经达成,原本,我打算挟持你卖江东一个人情,现在,我与你打个赌吧,也算是约定,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会在战场上相遇。” 孙尚香看着那人笑吟吟的样子,不知该说什么,广陵王按照承诺将孙尚香放回,孙尚香远远看向广陵王的船只,最后回过头去,恢复了坚定的神色。 吴郡 昏迷许久的孙策终于醒来,他静静地听完发生过的事情,最后只是把孙权和孙尚香都叫了过来,他看着已经长大很多的弟弟meimei笑了一下,他决定正式卸下他的职责,而孙权和孙尚香将获得同样的机会,去争取那个位置。 贾诩府上 贾诩被今晚的月光吵得睡不着,他睁开眼,叹了口气,决定出去走走,刚出房门,便看到一人坐在廊下吸着烟在赏月,贾诩想了想,还是慢慢走过去,那人没有看他,轻快地说道,“你怎么也出来赏月了?” 贾诩抬头看了眼月亮,说道,“太亮了。” 郭嘉闻言,笑了一下,赞同道,“是啊,也只有这样,才能于黑夜为行人指路嘛。” 贾诩扶着长椅坐下,背对着月光,柔和而皎洁的月光将他衬得格外苍白,郭嘉看了一眼贾诩,轻声问道,“背对着月亮,怎么赏月?” 贾诩微微皱眉,说道,“我只是出来透透风,待会儿便回去了。” 两人沉默半晌,忽然贾诩极轻地问道,“她活下来了。” “嗯。” 贾诩这才轻轻舒了口气,放松些问道,“往后她会如何走下去?” 郭嘉想了想,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已经很少再看见什么了。” 贾诩看向他,有些讶异,半晌,他才慢慢地说道,“那你为何放任她去那里?” 郭嘉微微垂下头,脸上有一丝疲倦地说道,“那时候我看见的,不是她。” 贾诩想起邺城那时,他非常想知道,但他还是没能问出口,转而叹道,“……你摆脱了,恭喜你。” 郭嘉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贾诩就要起身离开,郭嘉忽然柔声叫住他,说道,“不为我好好庆贺吗?” 郭嘉吸了口烟,他的面容被烟雾覆盖着,他邀请道,“过来些吧?” 贾诩抬眼看向郭嘉,他很少再在他的面前提及自己,现在对方又在邀请他,他停留在原地,忽然身体微微轻颤起来,似有些苦涩地说道,“我何德何能,来为你们庆祝?迄今为止,我竭尽全力的每一步,都不过是滑向另一个深沼,我甚至不知,我为何还在这……” 郭嘉看着贾诩,对方的神情在月光下逐渐暴露出那份痛苦,他听荀彧说过,贾诩这些年精神似乎不太好,他知道,他一直知道贾诩对他的态度,也知道贾诩与他在英雄故事里的博弈,只是有些事,过去他无法告知,因为时候未到,就像当初一样。 现在,他知道,自己多活的这段时日,该去面对什么了。 他勉强地撑着轮椅的扶手站起来,过于吃力,故忍不住又吸了一口烟,他慢慢挪着步子走到贾诩面前,贾诩看着他向自己走来,下意识地要向后退,郭嘉已悄然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腕,微微向他倾身凑过去,然后…… 缓缓地吐出了嘴里含着的烟,隔着烟雾,郭嘉还是闻到了贾诩的气息,他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想要再凑近些,贾诩退了一步,用拐杖的扶手抵着郭嘉的胸口将他推开,两人均被呛了一下,郭嘉边咳边笑,断断续续地说道,“咳,咳,你下手轻点啊。” 贾诩在缓和自己的气息,刚才郭嘉靠近他的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颤抖,几近窒息,那熟悉的气息让他不敢去沾染丝毫,他告诉自己,不可以,回不到过去的…… 他撇过眼,微弱地似是哀求道,“别过来……” 郭嘉扶着他,下意识地抚摸着贾诩的手腕,他再度注视着他,平淡地说道,“看着我。” 贾诩还在努力克制自己,他被抓住的手腕几乎就要融化在那人手上,失了力气无法抽开,他微垂着头,低声呢喃道,“……我不能……别看我……” 郭嘉很少见贾诩这般虚弱而犹疑,他也算第一次深刻体会到,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的塑造下,变成了什么样,现在他们重新认识了彼此。 那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作品啊……即使我失败了。 他是如何塑造他的呢?他用对方的本性与处世之道否定了他的自身,他在不停地自我攻讦中,最终向他的造物者屈服。 郭嘉想看到乱世结束,英雄出现以前,他都不能停止,否则他制造的只是无谓的牺牲,他知道,贾诩有足够坚韧的内在去支撑到那个时候,他们尽力地向前行。 终于,他们站在了时间的前面,却只能相隔而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不知道贾诩如何拾起破碎的自身,现在,他亦无法过问。 我想,我或许离开的有些久了…… 现在,我该如何问候你? “回去吧。”他轻声说道,“外面风太凉了。” 贾诩疲倦地点了点头,抽身离开。 次日,贾诩待在屋内没有出来,郭嘉在等,虽然他的时间也不多了,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因为他也知道,贾诩一次也没让他的期望落空,他有些欢悦地想着一些事情。 楼内送来广陵王的动向,她即将回援并州作战的张辽与之会合前去平定——乌桓。 贾诩看完线报,将它放在桌上,郭嘉正好出现在门口,这次他没坐轮椅,倚靠着门栏说道,“主公去哪了?” “在准备。”贾诩没有看他。 郭嘉点点头,坦言道,“看来她听我的,乌桓尚未反应过来,不如直接趁此攻打,可以轻易平定北方。” 贾诩闻言,思考了下,说道,“嗯。收复北方失地,便占据了地利优势,只是……学长更忙了。” “这不有那个孩子吗?学长似乎和他挺聊得来的。”郭嘉不以为意道。 贾诩还在想着当初赤壁前的事情,忍不住叹息道,“只是,主公尚未能完全服众……” 郭嘉又道,“那便是她的最后一课了,也会是她最漫长而艰难的一段道路,毕竟,自古民心最难得。” “……为何,他们不愿追随?”贾诩平静地问道,“仅仅因为她是女子吗?” 郭嘉想了想说道,“民为君舟,看似同行,实为对立,这个过程里,实为各自的和解,认同和互相选择。” 贾诩微微愣了一下,抬眼去看郭嘉,发现对方注视着自己,他又迅速撇开视线,低声说道,“百姓吗……” 忽然,郭嘉开口打断道,“对了,忘跟你说,我熬药的时候不小心把屋子点着了。” 贾诩愣住,皱着眉问道,“这种事情你不会让别人去做?”说完,便起身去查看损毁情况,郭嘉跟在后面,故作哀怨道,“你把我扔那不管不问,他们当然看人眼色,磋磨我呢。” 贾诩走在前面,说道,“你别胡说。” 等贾诩走到郭嘉房间门口,确实闻到一股烧糊的味道,打开一看,那炉子的火已经熄灭,上面的药熬糊了,但是并未点着房间,贾诩看着眼前的景象十分无语,让侍从来收拾,又跟人问了几句,侍从小声地告诉贾诩,是郭嘉非要自己熬药的。 侍从离开后,贾诩忍下烦躁,问道,“你到底想……” 还没说完郭嘉正好关上门,迅速走到贾诩面前吻上了对方的嘴唇,他过了这么多年终于又一次亲上对方柔软而微凉的唇瓣,像是戒断失败一样厮磨着对方。 贾诩想要推开对方,但是自己不是当初那般,正要后退不小心没站稳,腰身被郭嘉揽住支撑着。 贾诩任由对方撬开自己的唇舌,灵活而熟练地勾引着自己,两人交缠了一会儿,贾诩似乎还是没学会在接吻的时候换气,被吻得气喘连连,他垂着眼又打算推开郭嘉,郭嘉只是笑着看他,贾诩冷淡地低声问道,“我该庆幸,你还对与我做这种事念念不忘吗?” 郭嘉笑了一声,说道,“不止。”说完,又闭眼亲了上去,半推半就之际两人一起跌倒在床上,郭嘉倒下去的那刻有些头晕,忍不住扶了下头,贾诩看着人这般,忍不住道,“不行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 “那就劳烦文和辛苦些了。”郭嘉顺从地说道,他将人拉至床上,正要去解贾诩的衣带,贾诩一把握住郭嘉的手,他一模到对方的手便能感觉到那清晰的指骨,他这才开始审视对方的容貌,除了那双眼睛以外,对方真的rou眼可见的虚弱下去。 郭嘉见贾诩终于看他,温和地问道,“你要和我做吗?” 贾诩注视着他,下意识地微微点头,郭嘉故意道,“好啊,我都这样了,你还答应和我做这种事,完全不体谅我一个病人吗?” “你自找的,趁着人还清醒,我不介意多用几次。” “呀,文和好歹毒,不过你要是喜欢,也行。”郭嘉异常温顺地说道。 贾诩解开自己的衣服,当解至下身的时候,他的手停下来,郭嘉抬手用指节轻柔地划过贾诩的腰身,他同样注意到贾诩方才迟疑了一下才放开他的手,没想到多年未见,文和的癖好越来越怪了。 贾诩被刺激得软下腰来,倒在郭嘉怀里,郭嘉抱着他,将头搁在对方的颈窝处,等待对方缓过来,期间他时不时地亲吻着对方,贾诩任由他亲吻着自己,他的感知在虚幻与现实中不断往返,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很快缴械,精神上却仍然逃避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和人搞上了。 “不做了吗?”郭嘉看着贾诩的侧脸,抬手将对方的发丝绕到而后,另一只手抚摸着对方的背后的皮肤,除了变得更加苍白以外,似乎还和当年一样细腻舒服。 贾诩缓缓闭上眼,将额头搁在郭嘉的肩上不去看他,回忆着当初郭嘉教他的步骤,微颤着手探向下身,郭嘉感到对方生疏地在试探着触碰自己,他像是鼓励似的亲了一下贾诩的耳垂,贾诩的身体越发泄力,他缓缓地摸上对方的柱身,指尖划过柱身的皮肤,郭嘉感到一阵欢愉的颤栗,他对人耳语道,“再用力些。” 贾诩的皮肤被那声音吐出的气息碰到便微微染红了些,他略有些恼对方的游刃有余,故意顺着人的要求用力撸动了几下,郭嘉被这不熟练地手法弄得上气不接下气,贾诩没停,弄了几下,感觉手有些酸软,他给自己胡乱扩张了下,便闭着眼扬起身体,艰难地将对方的物什纳入自己的身体,郭嘉对这展开微微惊讶了下,他本以为对方不会和他做到最后。 对方的内壁十分干涩,两个人都很痛,贾诩没管郭嘉坚持坐下去,郭嘉被这一下痛得咳了一声,说道,“你要杀了我吗?” 贾诩慢慢凭着感觉摇动着下身,咬着嘴唇抑制着声音,等适应些才低声说道,“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我会耽于私心、情欲、爱恨还有幻象,而你呢,你的眼里却是天命、英雄和天下百姓。你不该找到我……” 郭嘉微怔了下,缓缓问道,“你后悔了?” 贾诩摇了摇头,说道,“从那时起到现在,我都没有资格谈论后悔。” 郭嘉沉默了下,说道,“……我只是,比其他人,先发现你。” “所以,是你后悔了?”贾诩反问道 郭嘉看着对方说道,“如果是发现你这件事,不曾。” “那是什么?让你救下我?”贾诩看着对方问道。 郭嘉下意识回答道,“那是学长救得你。” “不是那次,我认得你的字迹。” 郭嘉本想推给广陵王,但他见贾诩淡然地看着自己,却说起壶关,“自那以后,我在弥补我的过失,仅此而已。” 贾诩微微点头,似是接受了这个答案,缓缓说道,“是我一错再错,你不必救我,我背离那个初衷太久,我有自己需要偿还的东西。我所负下的罪恶,哪怕死后也不得超生。” “那可不见得,冤有头,债有主。”郭嘉笑道,但眼里却无笑意,似有哀伤。“导致你做出那些事情的元凶是我。” “可那也是我的本性。”贾诩似有些释然地说道,“你引导我去看、去做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不会去责怪你那时的错误,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彷徨、孤独和执念,而那是你一直以来否定的。你没有真的改变我,我仍然去做,是因为心甘情愿,就像我最开始告诉你的那样。” “……看来,我们对彼此,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了解。”郭嘉语带轻快的笑意,眼中却有一丝惊讶,但那很快按捺下去,随之而上的是无法化解的淡淡哀伤。 “过去我一直知道你眼中所见,非我所能企及,我选择等你告诉我,无论早晚,你回应了我,我亦会履约,仅此而已。”贾诩少见地温柔地看着郭嘉说道,他像是终于有了勇气,去亲吻了郭嘉的眼睛,笑着轻声说道,“对你来说的诅咒,或许对我来说,是一种奇遇。” 这一刻,郭嘉想到了自己幼时第一次看见那些画面时的感觉,是啊,原来刚开始,那潮水也是如此温柔,它本该是一份赐福,最后却将多少人的命运扰乱,没能和这份天赋和解乃至怨怼的,从来是他。 原来所谓命运的玩笑,是在这里啊…… 郭嘉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再露出的那份真正的脆弱,此刻隐隐浮现,他终于想到自己的命运,他过去一直觉得,那是最为坦然的一件事,现在,他隐隐有些像寻常人一样,对已逝的时间感到些许茫然,他们即将解开所有的心结,而时间却不够了,他表露出真正地苦涩道,“……我也……真正看到了我本不应看见的一劫,此后……你们会一帆风顺。” 我不想在这里停下…… 两人最后都有些精疲力竭,贾诩见郭嘉有些撑不住,便把人放下,自己去穿衣服,就要下床时,郭嘉侧躺着,微微睁开眼,轻声说道,“你还有一个承诺可以兑现。” 贾诩笑了一下,说道,“那时我本就打算答应你,我胡乱提了一句,大概是本能地在给自己留后路。我并不真的打算用那个承诺逼迫你什么,算了吧。” 说完,贾诩就要离开,郭嘉微微向前扣住贾诩的手腕,贾诩愣了一下,轻声问道,“怎么了?” 郭嘉沉默了下,发丝滑落下来遮住了半边脸,他虚弱地说道,“……好像做过头了。” “……刚开始不是挺行的吗?”贾诩只得去找医师。 郭嘉昏睡了两天,医师查看情况却只是摇了摇头说,病人昏睡的症状病因很多,他看不了,需要找更好的医师才行,贾诩当即传信给了广陵王,请求广陵王派隐鸢阁的医师过来。 那边很快来信,表示不日就会到达。 第三天,郭嘉自己却悠悠地醒来,他扶着识海混沌的头,慢慢支起身,贾诩正好进来告诉他昏睡两天的事实,郭嘉听完,咳了两下,细声说道,“咳咳,我昏睡两天了?没想到这次病的这么重,让我靠着你歇一会儿。” 贾诩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任由郭嘉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郭嘉的背给他顺气。 “我要死了吗?”郭嘉坦言道。 贾诩被他的直白愣了一下,微微皱眉道,“有主公麾下的医师,你就是想死也难。” 郭嘉轻笑了下,说道,“这样啊,那我就期待着吧。他何时到?” “大概明后日。” “那正好,搞不好是上回那个很凶的医师,什么也不让干,我们再做一次吧?上回没尽兴呢。”郭嘉胡言乱语道。 贾诩上手摸了下人的额头,说道,“好像是有点发烧……” “你这么快,就对我色衰爱驰了嘛?”郭嘉不满道,“我就知道……” “你安静点。” “态度真差,我要是走得不安宁,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郭嘉继续“发疯”道 贾诩闻言笑了一下,说道,“我又不信这些,自然看不到神鬼。” 郭嘉又问了些有的没的,贾诩耐心地搭着话,过会儿他觉得自己肩膀有些酸,说道,“你都快到不惑之年了,怎么问题还这么多?” “这不是没到嘛。” 后日,张仲景来到府上,贾诩告知了他郭嘉前些日子的一些状况,张仲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张仲景一进去,发现又是那个两次三番不听医嘱的病人,当即皱眉,贾诩知道这就是郭嘉说的那个医师了。 郭嘉在昏睡中,张仲景给人看诊了很久,最后和贾诩走出去,聊道,“病人的疾病先前还不明显,现在可以确定,是五衰之兆。” 贾诩微微皱眉,他看过些许佛经,知道这是佛教的词汇,不解道,“不是疾病吗?” 张仲景想了想,解释道,“隐鸢阁翳部治疗寻常疾病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个病人的征兆超出了这个范畴,即使在仙家这种情况也不多见,我需要回一趟隐鸢阁,再做确认。” 贾诩有些混乱地将人送出门,郭嘉还在昏睡,他回去查阅了五衰。 郭嘉尚未出现大相五衰之兆,大相五衰不可逆转,而小相五衰却可挽回,当贾诩看到小相五衰之时,他看到了其中一个迹象—— “着镜不舍” 他看着那个词看了很久,原来那么早便开始了吗…… 郭嘉慢慢苏醒,贾诩看着他醒来,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郭嘉看着他笑道,“怎么了?” 贾诩简单地向郭嘉阐释了一下,郭嘉听完,转而说道,“那么我死后,不会被那些东西上身,也挺好。” 贾诩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久,贾诩收到一封信,张绣随同广陵王出征乌桓,但未到目的地中途而亡,他将这封信收好,却看见郭嘉正好出来,郭嘉最近夜里时常盗汗,贾诩看着那人不似过往亮泽的头发,轻声问道,“你出来做什么?外面有风。” 郭嘉看着贾诩反问道,“你在看什么?” “一个故人。” 郭嘉微微点头,顺从地回了房间。 过了几天,贾诩从楼内回来已是深夜,他又收到一封信,上面在问他,郭嘉向广陵王自请去乌桓作战,他是否知道此事。 贾诩拿着这封信去问郭嘉,那人还像往常一样坐在轮椅上赏月,他看见贾诩向他走来,笑着让人坐下。 贾诩看着他,按下了质问的心思,与他坐在同侧,这一次,他们一同抬头看着那天上的满月。 “主公劝你别去。” “哦,没事,我到了她也拿我没办法。”郭嘉噙着笑说道。 “你的预言并不总是应验,为何?” 郭嘉想了想,用当初的话回答道,“可我乐意看到每一个人走到最后。” 贾诩盯着他,随后低下头说道,“那往后她怎么办?” “往后的路,就由你陪着她走下去了。她走得,从来都是那条最艰难而普世的一条道路,她会让你看见,你因我而迷失的道。”郭嘉看着月亮赞赏道。 贾诩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感到有些许刺痛,似有些哽咽地说道,“我偏离许久,你不必如此,你不欠我的。” “可我不能不还啊。” 贾诩抓着椅子的扶手,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那就兑现……” “不能。”郭嘉柔声而果断地打断道。 贾诩的手一下子松开,无视了手上的疼痛,脑海里那些被封存已久的记忆,一下子冲出来彻底扰乱了他的思绪,他听到那人继续轻飘飘地说道,“我只是做了,你为我当初做的事情。” 贾诩靠在椅背上,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极轻地说道,“……随便你。” 贾诩陪着郭嘉入睡,郭嘉忽然翻身过来,靠着他说道,“我在主公那可是斥巨资给自己买了一样东西,一点积蓄都没了,还没送到,你记得早点用掉。” “嗯。” 第二天清晨,郭嘉看上去精神好了不少,贾诩早已帮他收拾好,贾诩跟在郭嘉身后,看着那人慢吞吞地走到马车前,贾诩站在门口,半晌,才轻声说道,“……一路顺风。” 郭嘉背对着,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向他告别,便登上了马车。 数日后 贾诩单独坐上马车去参加张绣的葬礼,最近是雨季,空气湿热,微雨连绵不断,路上有些泥泞,行至一处香火旺盛的寺庙前,车轮有些许卡住,车夫下车查看,贾诩靠在马车上,看着那男女老少互相扶持着接连进入寺庙拜佛的场景,隔着这么远,贾诩还是闻到了香火的气味,隐约间,他好像在那阶梯上,看见一七旬老者拄着拐站在寺庙外向殿内的佛像鞠了一躬,再一晃眼,那老者似乎又淹没在人群中。 马车的铃铛响了一下,将他拉回现实,车夫向他请示,贾诩轻声说道,“走吧。” 乌恒 广陵王惊讶地看见郭嘉出现在这里,忙让人去营地歇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郭嘉虚弱地笑着说,“来向主公献上最后一计,以及,换一个许诺。” 广陵王看着人这副样子,心知他大限已至,微微哽咽道,“先说我要答应你的事情吧。” 郭嘉点了点头,说道,“往后,还请主公对文和多加包涵,他偏爱离群索居,若是他不愿……希望主公不要勉强他,可以的话……烦请主公偶尔去看望他。” “没了?” “没了。” 楼内 “伍丹,该去训练了。”女官来叫人。 伍丹忙盖上香炉的盖子,急忙出去,没有注意到,一只误入的蝴蝶被关了进去,很快,他的翅膀便被彻底焚烧殆尽。 半月后 广陵王护送着郭嘉的棺柩回来,贾诩虽提前做了准备,但真的看到他的棺柩,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这些日子在荀彧处,比起自己,他更担心荀彧,荀彧得到郭嘉病亡于归途的消息,一下子病倒了。 贾诩cao办着丧礼的一切事项,问及哪些东西随同下葬时,贾诩看了眼那人的烟斗,想了想,让人放进去,他看着侍从将那烟杆拿走,注视了很久,心道,他大概……到了下面也戒不了那一口…… 荀彧由人搀扶着参加完丧事,郭嘉的墓前最后只剩下了贾诩和广陵王,广陵王看着那墓碑上的名字,叹道,“得偿所愿的,终究是奉孝啊……” 贾诩微怔,随后恢复平静。 他在楼内忙碌了几日,处理堆积的事务,被广陵王发现,被催着回去休息。贾诩拄着拐杖慢慢走进许久未回的家宅。 他看着那处长廊,忽然觉得,自己迈不开脚步,他逼着自己走上去,每走一步,他都感到脚步在发颤,当他步行至郭嘉的房间时,他用指尖轻轻一推,寒凉而熟悉的气息混杂着些许尘埃扑面而来,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脸上,滑下了一滴泪。 清明 郭嘉要人送来的东西总算送到了,他带着一侍从将那箱东西搬到人墓前才打开。 那是一箱 ——烟花 侍从疑惑地看向贾诩,贾诩只是微微点头,去墓地外的一处空地放掉。清晨薄雾弥漫,天气有些暗淡无光,侍从将烟花摆好,挨个点燃,贾诩站在原地,看着那烟火飞速升至半空,只闪了一下光,便瞬间消散了,那微弱的光被笼罩站在雾霭中,像是从未存在。 “先生,这就完了?” “完了。” 贾诩走至山下,忽有一道士跳过来,对着他的身侧劝道,“你怎么跟人下来了?人会折寿的。” 贾诩看着那道士,没有说话,那道士自顾自地说道,“什么叫人家不在意折寿,啊?你要买我那香炉?你比个数。” 道士看了眼,骂道,“看你穿得挺体面的,怎么还是个穷鬼。算了算了,当我日行一善吧。” “先生,你在看什么?” 贾诩忙回过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