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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找门路寻找旧课本,到旧书店淘书、大清早地跑到市里的图书馆排队借书、互相誊抄考点试题。连贺松柏这个埋头干活的人,都感受到了来自于高考的魅力。头悬梁、锥刺股,他们的手里握着的仿佛不是书,而是一辈子的希望。李阿婆也让贺松柏找旧课本,她叮嘱着孙子:“虽然我教过你文化,但是毕竟不全面,你不要错过这次珍贵的机会,赶紧去找中学课本复习吧!”“家里也没有多少农活,不用你干活了。”贺松柏只得马虎地应下,心思却漂浮到了另一边。他在想……身为地主成分的他,竟也能有机会高考、有机会上大学,这是不是意味着国家开始接纳他们了?老祖母谈完话后,赵兰香把男人拉进了自个儿的屋子,她也说:“今年和我一块参加高考吧,你去,我也去。我们都争取能考上,好不好?”贺松柏的眼窝有些发热,心潮澎湃得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点了点头。迟钝了一整天的他,这会在对象面前终于流露出了他的情感,他激动地喃喃道:“真好……国家没有抛弃我们。”“我不敢想有这一天,大学也是我们这种人伸手够得到的。”这向来是他不敢奢想半分的事,大学是个多么美好的地方啊……他印象非常深刻,年幼时老祖母同他提起大学的岁月,她那深深的眼神含着怀恋和美好。连她念出来的诗歌都带着幸福的味道。“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听听多么美好,连贺松柏都忍不住羡慕起自个儿的老祖母。她能念书、还能在那么漂亮的学校里生活,结交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回到现实中,他只能拿黑乎乎的木炭,珍惜地在草纸上又写又画。赵兰香接过他的话说道:“你得珍惜国家宽容的政策,珍惜这次机会。”说着她把一叠厚厚的书搬了起来,移交到贺松柏的手里,“喏,外面争破头的书,现在分文不收地都借给你看了。”贺松柏抚摸着这些老旧的课本,心窝暖极了。……深秋,一阵秋雨一阵凉。知青点的知青干完农活后便孜孜不倦地点着油灯做学问,周家珍很喜欢跑到贺家来找赵兰香讨论学问。她的基础很差,只念完了小学而已,但赵兰香建议她试一试。赵兰香说:“还记得去年你在街上哭着说想回家吗?想回家,那就考回去。”“现在大家情况都差不多,挥锄头挥了这么多年,再拣起学问不比你轻松。”就这样周家珍被她鼓舞地志气满满,空闲下来就看书学习。一路默默地陪着周家珍、喜欢她的吴良平终于有了机会,他充分地发挥了自己书袋子的优势,出口成章、题目信手捏来,仿佛再困难的题目在他眼里都是喝水一样地简单。坚持学习的人,命运总会在临到一脚的时候,给你惊喜。吴良平就是这种人,平时大伙干完活后便睡大觉、逛街、打牌,只有他傻不拉几地读书,攒下的钱全都花在买书上。临到了这种时候,书袋子的吴良平成了整个大队最热门抢手的人。不少女知青为了得到他的辅导,甚至愿意跟他谈对象。赵兰香看着吴良平辅导周家珍的时候的轻松自信,又看看贺松柏不慌不急地翻着书当趣味来看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不由地担忧起来。虽然上头允许黑五类的子女报名高考,但是成分上的歧视却是根深蒂固。很多地方上甚至因为成分的偏见,找个借口把黑五类考生刷下去。当年她知道的那个成分不好却上了大学的例子,那是因为十里八乡只他一个考得上。搁到贺松柏这里,只他一个考上怕是不可能的了。无论是唐清还是吴良平,随便哪一个的文化成绩都很不错,考上的几率都很大。只有努力提升自身,达到了一定的水平,才能让大家都看得见他。赵兰香只有期望贺松柏能考上第一,甚至全县、全市第一,这个大学他才有机会念得上。但……现在看了看吴良平的状态,再对比贺松柏的状态,赵兰香深以为这个大学估计不稳了。晚上,无论是周家珍还是吴良平都一脸满足地离开了贺家,赵兰香的房间终于空下来了。她狠了狠心,把剩下的试卷一口气取了出来,同贺松柏说道:“如果不能做得全对,恐怕读大学就没有希望了。”贺松柏想了想,露出一口白牙同对象道:“我跟你的想法相反,应该不难。”“他们是半路才复习的,咱领先了他们大半年呢!”说到这里,贺松柏也不由地庆幸起来。如果不是对象带了这些课本,如果不是养猪场那边出了事,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这些课本。赵兰香听见贺松柏这样淡定的语气,不由地气急。她说:“如果因为成分问题被刷了下来,考上了大学也不能去读呢?”贺松柏闻言,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兰香你不要着急,不慌。”接下来的日子,贺松柏依旧四平八稳地复习,虽然没有头悬梁、锥刺股,但也很努力地在温习了。不过在赵兰香看来,他还没有吴良平一半的努力。听说吴良平夜深了都在挑灯夜读,白天干活的时候就拎着一本书,趁着歇息的空隙瞅上几眼。贺松柏倒好,三天两头地跑养猪场,热衷挣钱,其次复习。忙碌又充实的日子如流水,日历撕下十月份的最后一页,日子来到了寒冷的十一月份。贺大姐啃着猪蹄的时候,胃部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她猝不及防地吐了起来,旁边的李大力见了面色忽然一紧。他赶紧拍着妻子的胸口,问她:“是不是昨晚太晚睡了,不舒服?”贺大姐摇摇头。很快,李大力的亲娘李红英来了。她提着一碗的酸菜,笑得合不拢嘴,指责着大儿子,“你瞎担心个啥。”“指不定是肚子里揣上了呢?你们结婚也快一年了,叶姐儿的肚子也该动一动了。”贺大姐闻言,脸蛋一红,羞涩地垂下了头。李大力挠着脑袋,心里估摸着好像妻子的月事还真是迟了好几天,他喜出望外地拍手决定:“等明儿就去卫生所看看,是不是怀了。”“不过不管怀了还是没怀,叶姐儿以后晚上也不能太晚睡了。”他黑着脸跟妻子说道。贺松叶就是贪心,总想着多做几件衣服,好挣点手工费。她治耳朵的钱还是借弟弟的,她想早一点还清。不过,她吃着婆婆带来的酸菜却是越吃越上瘾,不知不觉一口气吃光了一整颗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