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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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琬见父亲面色不正常地潮红,双唇却没有了血色,身体在不住颤抖,就知他被气得不轻,急急道:“程二郎,程二郎,快去请大夫”程方若代王有事,他们全都得倒霉,故见秦恪被气成这样,实在有些后悔,免不得迟疑了片刻。听秦琬这么一说,他也回过神来,连连道:“属下这就去。”秦恪无力地摆了摆手,拒绝道:“现在都这么晚了,指不定你刚到城门,人家就落钥封门了。哪怕赶得及,这等时候,又有哪个大夫愿意出诊左右是些胸闷气短的毛病,家中又不是没有药,熬一副就好了。”“大王”“赵肃喊我大郎君,你也这样喊吧”秦恪神色惨淡,无精打采地说,“这么多年,我早已认命,若说之前,对这般谨慎的行为,我还有些许的想法和不满,从今日起,倒是无需这等虚荣了。”程方一怔,还未说什么,就听得秦恪长叹一声,有气无力:“我为维持皇室自尊,对你们不冷不热,心中还颇有些瞧不起你们,却未曾想到你们因我之故,背井离乡多年,有些连媳妇都没娶上侯门女庸医下载。如今想来,我自诩君子,实则是个虚伪小人。”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方道,“赵肃,你将你那帮兄弟一道喊过来;程方,你让那几个婆子整治些好酒好菜;裹儿,咱们回屋吧”听得秦恪此言,赵肃和程方的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这两人皆是心思九曲十八弯的人精,自然能分辨得出秦恪的话语字字句句出自真心,不是为收买人心而使的手段。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十分唏嘘这位皇长子殿下,性情虽优柔了些,人却是真的好。只可惜,在长安那种地方,人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搓圆揉扁,过着战战兢兢日子的份也罢,人好也有人好的好处,只要熬过这么一关,一道回了长安,以代王如此念旧情的性格,焉能不提携他们至于什么夺嫡啊,朝堂斗争啊,留到回去以后再想,反正现在也用不着。秦琬担忧地望着父亲,想搀扶他,秦恪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反牵起女儿的手。他的脚步有些虚浮,气也有些喘,看上去无力得紧。但他的手掌温暖而厚实,握紧女儿柔软的小手,仿若大树一般,遮风挡雨,给予小树成长的力量。霎时间,秦琬的泪就簌簌落下。秦恪犹自恍惚,没注意到女儿的情绪不说,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索性被秦琬拉住,才没有大碍。这样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屋内的七月,她见秦琬眼眶微红,脸颊上还有水痕,心中诧异,便听秦恪问:“曼娘睡了么”七月压低声音,唯恐惊着沈曼:“娘子刚刚睡下。”秦恪“哦”了一声,竟还是进了门,边走边说:“我去看看曼娘。”他如游魂一般苍白虚弱,神智都有些不在状态,七月怎敢阻拦刚欲关切两句,忽听得秦琬道:“月娘,咱们出来说话。”她这句话说得异常冰冷,不带任何感情,七月竟有几分胆战心惊,下意识就走出门,不安地看着秦琬,不知这个小姑娘要说什么。秦琬静静地站在门口,见父亲缓缓走向熟睡的母亲,坐在她床前的小杌子上,望着妻子平静的面容,趴在她的枕边,竟是无声地哭泣起来。七月见着这一幕,眼眶微红,却见秦琬轻轻地合上了门,转过身,一步步往外走。七月苦于无法,只得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心中有些忐忑。小娘这模样不大对啊方才究竟,究竟发生什么了“阿娘”秦琬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早就在等着这一稍嫌冷酷、功利、不近人情,却是铁一般的事实。想到这里,七月免不得心中叹息,口中却忙不迭辩解道:“小娘,您怎能说这样诛心的话语”“哦我说得不对么”秦琬冷冷地看着七月,不满道,“难道阿娘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纳砚香,只是想让这个无知蠢妇自以为是,折辱阿耶,让阿耶对妾室生出厌恶之心”七月知晓秦琬聪慧有主见,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能将沈曼的意图给猜出来。正因为如此,七月也不敢随意敷衍,唯恐造成母女俩更大的嫌隙。略加思考后,她就明白秦琬生气的主要原因秦琬生于流放之地,没享受到荣华富贵,却得到了父母全部的爱。在秦恪一直以来因愧疚而做出得重重举止的潜移默化下,秦琬认为,父母的感情是真挚的,不掺一丝功利的,沈曼是,只能守着大哥儿过日子。偏偏那女人还要使坏,大哥儿读书读得好,被圣人赏了一块砚,她也要哭着求大王为她的儿子寻;娘子出私房为大哥儿添置一些好东西,她也哭着向大王讨;大王将大哥儿请封为嗣王,她就搂着两个儿子哭,大王便帮她们置田又置产。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大哥儿忽然没了,为了娘子的面子,大王不好请封庶子。加上我朝规矩,无嫡子不能袭爵,那女人的长子早就登堂入室,又怎会有小娘您的诞生”七月边说边哭,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哭得秦琬的心也一抽一抽得,难受极了。她记事以来,父母恩恩爱爱,脸都没有红过,怎能想到沈曼的日子曾过得如此艰难想到这里,秦琬低下头,有些讷讷地说:“月娘,我”秦琬连沈曼春风化雨,环环相扣的手段都能看出来,纵屈服得快,立场容易改,七月也不敢真将她当孩子看,索性添油加醋一把,哭诉道:“若非万不得已,谁愿意对自己的夫君使手段娘子并不排斥妾室,她只是,只是吃了周红英太多的苦。就连大哥儿的死,也与这个女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偏偏大王不信”“好了”秦琬抬高声音,打断七月的话。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似乎有点严肃,秦琬有些干巴巴地说:“阿耶要宴请北衙军的人,你去灶上看看吧我”她叹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往石凳上一坐,双手趴着石桌,将头深深埋进双臂之中。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仿若梦呓,透着难以言喻的迷茫和委屈,“我想静一静。”七月见状,有些担心,却拗不过秦琬,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去,边走边叹息。小娘子至真至性,待人以诚,自然是极好的,但她也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