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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偏得很。”想了想:“要不住到大娘家里去?”李道说不用,从兜里又掏出一百块放在摊位上,拎着鞋子走了。大娘反应过来,拿起钱追了几步,连连说着使不得。见追不上,冲他喊:“小伙子,你是个好人,好人一生平安。”那声音被拦在车窗外,像一种讽刺。李道打着方向盘,自嘲笑笑,暗想如果她知道他以前干什么的,不清楚这句“好人一生平安”还能不能说出口。世人往往以好与坏作为评判人性善恶的道德标准,做尽好事不见得被歌颂,但做了坏事,一定会成为反面教材,遭人唾骂抨击,成为这世界上势不两立的敌人。如同出栏的猪,宰时一定给卡上“合格”的戳子,李道觉得自己就像那猪,背上已经烙了抹不去的印记,上面写着,我是坏人。这就是代价,即使今后想从善,背上那标记也会提醒他曾经的黑历史,仍然被人戴着有色眼镜去对待。按照大娘给指的方向,弯弯绕绕又开了将近半小时,果然看到一片小村落。零星几户,分散在一处低洼的山坳中,抬眼望去,光影点点,在娱乐项目匮乏的落后村庄,已经是上床休息的钟点了。小伍问:“真要住这儿?”“下去看看。”把车停在树丛的隐蔽处,李道背上随身物品,捏着顾津的胳膊走下山坡。村口有一条崎岖蜿蜒的小道,没碰路人,倒偶尔听见几声狗吠。顾津要往脸上带口罩。李道手滑下来,挡住说:“村子偏,连信号都没有,不带也行。”他握住她的手。顾津看看他,回握住,顺从地跟着走。拐弯后终于看到一点灯光,有处砖房院子。石垒的台阶上站个女人,四十岁上下,正扒着院门,朝一个方向张望。李道手指蹭蹭眉心,走上前问能不能借宿一晚。他人高马大,不苟言笑,往那儿一站,不说话时都显得凶,更何况开口还一副沙哑嗓子,半句软话都不会讲。女人身子一缩,立即警惕地看着他,手搭在门板上,摆出下一刻就要关门的架势。顾津赶紧往前走几步:“大姐。”这一声甜甜的,面相又好,让人无端放下戒心。女人停下动作看着她。顾津说:“我和我哥还有弟弟出来游玩,导航坏了走错路,无意中来到这儿,时间实在太晚了,所以想麻烦大姐在您这儿借宿一晚。”小伍也嘴甜,站旁边溜缝儿。女人看看这三人,又打量顾津,最后目光落在她的鞋子上:“你这鞋……”顾津连忙说:“是在路边一个大娘那里买的。”对方“哦”了声,身体探出来些:“是孙大娘。”孙大娘也是高塔村的人,一个村住着,都知道她在公路边上卖绣花鞋。李道从兜里掏钱给顾津,说:“大娘告诉我们往这儿开,说可以借宿。”顾津迈上台阶,笑着把钱递过去,红红的票子卷在一起,大概有两三张的样子。女人推脱着不要,拉扯几下,倒也从善如流地收下了。其实不算稀奇,以往也有过路的来投宿,家徒四壁的别人也没什么好贪图。女人还算和善,把他们三个让进院子:“叫我冯大姐就行。”“唉。”顾津笑应一声。李道在她身旁走着,侧身低语:“也会撒谎?”顾津和冯大姐说着话,没回头,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第37章这院子很大很空旷,院墙是黄土和不规则石块砌成的,靠墙放着破木桌子和几把小板凳,旁边有锄头、镰刀、耙子等工具,另一侧地上晒着打蔫的野菜和萝卜。冯大姐将他们带进一间厢房里,说:“这是我那傻儿子的地方,不知上哪儿疯玩儿去了,还没回来。要是不介意的话,两位兄弟就和我这傻儿子凑合一晚,让闺女跟我住。”李道打量着这间房,没吭声。顾津刚想应好,冯大姐又斟酌着开口:“要不……你们兄妹仨都住这屋,一会儿让我儿子回来跟我住?”李道:“那麻烦了。”顾津拿眼尾偷偷瞄他,没有插话。冯大姐看看三人,笑了笑,“家里还有张折叠床,给你们支屋里?”顾津说:“谢谢冯大姐。”大姐一挥手,一脸和气的看着他们:“谢什么,跟自己家一样,别拘束啊。”她说完就急匆匆往外走。“大姐。”顾津惦记着李道没吃饭,跟上几步,有点难为情地开口:“您这儿有没有吃的,我们路上没碰到餐馆……饭钱再另外给您……”“什么钱不钱的,几碗面能值几个钱。”大姐笑着说:“我这就和面去。”最初看见冯大姐时,她正站门口张望,和刚才的话一联系,顾津猜到她是在门口等儿子。顾津说:“要是方便的话,您告诉我厨房在哪儿,我自己做就可以。”“你会?”她点点头。“那行。”大姐求之不得,拉着顾津手臂熟络地走出去。厨房在主屋的外间,一个砖砌的大灶台,上面放口铁锅,旁边横块板子,摆着油盐酱醋和几个碗盆。冯大姐给她放好面板,端来面口袋和几枚鸡蛋:“那边还有葱和青菜,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好歹将就一口能填饱肚子。”她再次道谢,大姐便快步出去了。顾津边四下打量边洗手,从前在洛平老家,家里的厨房跟这差不多。那时母亲已经走了,顾维做饭,她就搬个小凳坐下面摇风轮。一个不会做,一个不会摇。两人时常被黑烟抢出来,饭菜也带一股串烟味儿。想起这些,她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几天来情绪上发生着变化,抗拒,悲恸,接受,逃避。顾津不愿再想顾维,曾经目睹的每一个惨烈画面都是种创伤,越想越难愈合。她努力把关于他的记忆封存,不给大脑留太多空隙去怀念,日子总要过下去,她还得活着。顾津稍稍吸口气,甩了甩手,从墙边拿个盆子开始和面。擀面皮的时候李道走进来,带着湿漉漉的潮气。他刚洗过澡,身上是股老式紫罗兰香皂的味道。顾津忍不住回头,发现他紧贴自己身后站着,她踮起脚,鼻子凑到他下巴上嗅了嗅。李道:“狗啊。”“想起我奶奶,她以前就用这种香皂。”“辈分还长上去了?”“你又不是我奶奶。”“是就坏了。”他在她嘴上飞快啄了下:“需要帮忙吗?”“自己可以的。”下唇微湿,顾津不由抿了抿。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