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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膳房的下人低声说了几句,下人便散开了。我有些疑惑,莫非这书生善是想投毒。不得不说,投毒委实是杀人越货的制胜法宝,只需要趁人不备时投上那么一丁点,便能夺人性命于须臾。书生善卷起衣袖,揉起了面。他在窗前挽袖揉面的样子竟是说不出的好看,此时此刻,我不得不说的便是,书生善的样子确实让人动心。我趴在厨房外的石头上看着书生善的一举一动,忽然膳房里飘出一阵夺人心魄的香气。这香气,我再熟悉不过,是葱油饼无疑。难道书生善这葱油饼是为我做的?书生善对我一向冷淡,连话都不屑与我说几句,前几日的外衫风波,也只是让他的脸稍稍温和了一些。若是在初遇书生善的时候,说他愿意为我做葱油饼,本司命是信的,因为他恨不得杀了我,在葱油饼里投毒杀了我他怕是再甘心不过。但如今,我却是不信书生善愿意为我做葱油饼的,就他那坐个板凳都恨不得把板凳擦掉一层皮的性子,如何会甘心替我下厨做这葱油饼?我正想着,葱油饼是香气却越飘越近。原是书生善已端着葱油饼站在了石头前,由上而下地俯视着趴在石头上的我。本司命明明隐蔽得很好?怎么就被这厮发现了,我有些郁卒。“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拍拍手,从石头上爬了起来。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我手腕上的红线。我恨不得拍自己一下,竟是忘了这束情了,若是手腕不疼,便是两人相隔不远。我也冷冷地看了书生善一眼,瞧瞧,可不是就你一人性子冷淡的。我正转身欲走,书生善却叫住了我。“你的葱油饼……”“是你的葱油饼。”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时候,被我生生地收住了。我看向他,他的眼里竟能瞧见一丝难得的温柔,宛如春天的柳絮,夏天的葱油饼,秋天的果子酒,冬天的荷叶鸡。“你……给我做的?”我都没察觉到我的声音里有一丝隐隐的期待,不过若是我察觉了也会以为这不过是和天豚君们待得太久不曾怎么接触过神仙的缘故罢。“是。”他浅浅地应道,从未注意过,书生善有这样一副好嗓子。眼角有些热,我接过他手里的葱油饼,坐在石头上低头吃了起来。香滑的葱油饼滑进口中,葱香四溢,是师兄的味道。仿佛回到了从前,师兄替我做葱油饼的时候。我已经两千多年不曾吃到过这种味道的葱油饼了,自从两千多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向我拿走了师兄的性命。后来,我穷尽四海八荒也再找不到那样的葱油饼,也再寻不回为我挽袖下厨的师兄。师兄你是不是快回来了?你已经很久不曾替我做过葱油饼了。若是你肯回来,要我再不吃葱油饼都是可以的。只要你回来。一张帕子默默递到了眼前,我红着眼眶看着书生善,竟是又在他面前露了心事。“女儿有泪不轻弹。”他看着我。我几乎要笑出来,分明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我早已弹不出泪了。我从他手里拿过帕子,却不经意触到了他的手心。温热,我竟羡慕起这帕子来。察觉到我方才的心思,我慌不择路地拿着帕子便跑了。我不曾回头,也不曾知道,书生善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我的身后。我跑回屋子,立刻脱了鞋窝在床角,我的手里仍紧紧地攥着那张帕子,隐隐有一股墨香从帕子中逸出。我有些愧疚。哪怕我告诉自己我是被小李的事刺激到了,因而书生善好意为我做葱油饼才会引起我诸多猜疑。心里的愧疚依旧如藤蔓将我一圈一圈缠绕,我似乎一直带着对小三的成见来和书生善相处,哪怕书生善并不是小三。我在床上待了许久,望见窗外nongnong的天色方才记起书生善还未回来。我慌张地跑下床,正欲开门出去寻他。却见他站在门口,如清风,带月色。我不由得愣了。一切都是那么好,以至于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开口请书生善与我一起喝酒的。我带着书生善到了屋顶,顺带提了几壶果子酒。坐在这客栈的屋顶,遥看这京城的夜色,倒是在天庭难有的经历。“今日便‘醉笑陪公三万场’罢。”我撕开酒封,递了一坛给书生善。书生善愣愣地看着我,眼里除了惊愕再无其他。“想不到我也读过几本书罢?”我微微一笑,得意地看着书生善。“‘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我也极爱这阕词”书生善收起脸上的惊愕,轻轻启唇。“不过是故人所爱,因而从不敢忘罢了。”我提起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甜甜的果子酒入了口,到不觉得心头有多苦了。师兄果然没骗我,师兄说我酿的果子酒有“食之忘忧”之用。书生善也学着我的样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却一口全喷了出来。我不禁捧着肚子笑了起来。原来书生善这厮不会喝酒,任他平日里瞧着多么遥不可及,此刻也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罢了。此酒,若是初尝此中滋味的人,合该一口一口地饮才是,若一口喝得太多,很快便会上头的。我轻笑一声,善意地解释道。书生善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上善。”我叫了他的名字。“我做了一个梦,你当了状元。”“承你吉言。”书生善笑眼盈盈地看着我,他的眼里似有灯火明明灭灭,在夜里,在风里。我又喝了一大口酒。我正说着,突然感到肩上多了一样东西。是书生善的头,他靠在了我的肩上,还蹭着我的肩膀似乎是想要寻一个更舒适的地方。若是搁在平时,我定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书生善的头,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却有几分舍不得推开他的头。我闭着眼又在屋顶吹了一会儿风,察觉到几分浸入骨子里的冷意后,我轻轻挥了挥手,转眼间我和书生善便回到屋子里,我把书生善小心地放在榻上,替他盖上被子,给书生善掖被角的时候,我听到他轻轻喊了一句阿芙,我愣了一会儿,便转身到了楼下的院子里。院子里有一株梨树,早已过了开花的时候,此刻却不屈不挠地开着花。我念了个口诀,树下便出现了一个坑,我从袖中拿出几壶果子酒放在了坑中,又用土一层一层覆上。“待到来日书生善高中状元之时,再来让你重见天日。”我飞身前回头对着埋酒之处说了一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