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泽芜君捡到了一只离家出走的瑶。
第九十章 泽芜君捡到了一只离家出走的瑶。 傍晚的时候,云深不知处下起了雨,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待到入了夜,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蓝曦臣是被夜里的雷声吵醒的,醒来时发现外厅的一扇窗子没关严,木窗被山风吹得一阵开一阵合,不时地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摸着黑踩上了靴子,蓝曦臣走到了窗子跟前,刚伸出手想将窗子合上,却意外地看到不远处的屋檐下,正抱着胳膊微微发着抖的金光瑶! 「阿瑶?!」 蓝曦臣忙推开了窗子唤他,金光瑶听到他声音后,身体一怔,然后就转过头望向了这边,他有些错愕地看了蓝曦臣片刻,随后略显尴尬地一笑,说道: 「抱歉,二哥,本来没想吵醒你的。」 金光瑶说着,有些手足无措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他发现蓝曦臣好像是不悦地皱了皱眉,接着,他见到蓝曦臣伸手朝门的方向一指,对他道: 「进来!」 说完,蓝曦臣就直接就关上了那扇木窗。 意识到蓝曦臣似乎是真的生气了。金光瑶怔愣地看着那扇被关上的窗,心里不由得开始后悔。 起码应该在山下等到明早再进来的,自己这样大半夜地闯进人家的寝室,蓝曦臣连抹额都没戴就被自己撞见了,也怨不得他会如此生气。他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样明显地把情绪表现在脸上呢。 可他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早上跟金夫人出门的时候,他身上就带着一柄剑,负气飞到姑苏后,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这副不伦不类的装扮,肯定不能正式拜访蓝家,于是他只好用蓝曦臣给他的通行令牌,偷偷摸摸地进入了云深不知处,直接来找蓝曦臣了。 金光瑶正想着,就见到蓝曦臣已经走出了寒室,他只穿着内袍,头发还散着,也没戴抹额,正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脸上却已没了刚刚的不悦。 「二哥……」 金光瑶话没说完,手腕就被蓝曦臣给捉住了,他这才发现,蓝曦臣其实气还没消,因为,他拉着自己手腕的力气特别大,那手指按在他手腕上的淤青上,特别疼,可他什么都没敢说,就这样被蓝曦臣一路拉到了寒室里面。 进得寒室,点燃了灯火,蓝曦臣这才看清了金光瑶的模样。这一看之下,他心中满满都是震惊。 金光瑶此时并没有戴他平时的那顶乌纱帽,甚至没有束发,身上穿的也不是兰陵金氏的金星雪浪袍,而是一件碧色的纱制罩衫,虽然那罩衫此时已被雨水浇透,湿淋淋地贴在金光瑶的身上,但依旧能看出,那其实是一件女子的外裳! 「你……」 「二哥!」 蓝曦臣刚想说话,就被金光瑶打断了话头。 「别问……什么都别问,」 金光瑶说完,对他笑了笑,然后就慢慢地垂下了眼眸。 蓝曦臣默了默,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温声道: 「好,不问,我去给你拿身衣服换上,你且等我片刻。」 说完,他就起身走出了寒室。 金光瑶此时才真正的放松了下来,虽然知道自己惹蓝曦臣生气了,但他依旧感到一阵轻松,反正蓝曦臣总不会把自己赶出去的。 这么想着,金光瑶在书案前的席子上坐了下来。室内的温暖,让金光瑶渐渐的感觉到疲惫了起来,看着眼前那不断跳动的烛火,金光瑶只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等蓝曦臣端着热水和干净的衣物回到房内的时候,就发现金光瑶已经伏在书案上睡着了,想着他的衣服还是湿的,蓝曦臣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后,走到了书案前,轻声道: 「阿瑶,起来把衣服换了再睡。」 可金光瑶似乎没听到一般,依旧是伏在案上一动不动。 于是蓝曦臣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结果一碰之下才发现,金光瑶的身上,guntangguntang的!而在他的后背上,那绿色纱衣之下的白色内袍上,竟然还隐隐地向外渗着血!他哪里是睡着了?分明是已经昏迷过去了! 蓝曦臣此时也不顾得什么规矩和礼仪了,连忙把烧得人事不省的金光瑶抱到了榻上,等把他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后,蓝曦臣看着金光瑶身上的伤,不由地吸了口冷气,他的伤势,远比他想象得要严重得多! 那一身的青紫,一看就是被人狠狠地打出来的,而且打他的人是下了死手的,有些地方已经皮开rou绽了,旁的地方还好,伤口已经结了痂,但伤势最严重的后背,却是惨不忍睹的一片狼藉!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金光瑶别处的伤都有涂药或包扎,只有后背上的伤处理得最潦草敷衍。一看就是自己胡乱处理的,并未假手他人,此时那伤口被雨水一泡,都开始泛白了!也怨不得他会烧成这样。 蓝曦臣连忙撩起了他后背上的头发,拿着投湿了的布巾开始为他擦拭伤口,当他擦到金光瑶后颈处的时候,他看到了金光瑶那处隐蔽的纹身。 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不让别人帮他后背涂药的吧。蓝曦臣的眼神黯了黯,手上的动作越发地轻柔了起来。 金光瑶猜的没错,蓝曦臣刚刚的确是在生气,他在气金光瑶明明已经找到自己这里来了,却躲在外面淋浴,他在气自己去金麟台那次,明明已经发现他似乎是遇到麻烦了,还因此受了很严重的伤,自己却没有过多地询问此事! 蓝曦臣很清楚自己在怕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早就没办法和以前一样对待金光瑶了!可能从那次金光瑶为了救自己而流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开始,也可能是从他发现金光瑶居然在模仿他的字体开始,或者是因为在炎阳殿前,他跟聂明玦明明一人砍了温若寒一剑,但他却睚眦必报的非要扎聂明玦一剑,而对自己则处处避让…… 他非常肯定的是,金光瑶待自己,与别人是不一样的。他能感觉到金光瑶对自己那种隐隐的仰仗和无条件的信赖。那与他对聂明玦和金子轩的尊重和信任,是有着明显的不同的! 一开始蓝曦臣并未在意,但随着二人之间的往来越来越密切,某一天,他突然发现,他自己,好像对金光瑶这份与众不同的濡慕和仰仗,非常乐在其中,并且…… 暗自地窃喜着! ———— 金光瑶这一烧就是一天一宿,可能是因为蓝曦臣的床实在是太舒服了,被子上的味道也实在是太好闻了。他退烧后依然没有醒来,依旧是沉沉地睡着,好像要把在金麟台积攒下来的种种的疲惫,一股脑睡没了为止一样。 「阿瑶,起来吃点东西,吃完了再睡。」 金光瑶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仔细听了一下那个声音后,没有危险,确认安全!于是他咕哝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蓝曦臣看着把自己用被子裹成了一条虫,只露出一个脑瓜尖的金光瑶,无奈地笑了笑,大手一捞,把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起来,然后又将这条懒毛虫摆成了靠坐在床头的姿势。 「阿瑶,张嘴。」 淡淡的米香,勾起了金光瑶腹中的饥火,他睡眼惺忪地张开了眼,就看到了正举在自己唇边的白色瓷勺,此时正魂飞天外的他,想都没想,张开嘴就把勺子上的食物含入了口中。 一勺又一勺的米粥,吃得金光瑶非常满足,只觉得浑身酸溜溜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适,舒服得他连脑子都转不动了,他一边吃东西,一边半垂着眼睑,扯着他面前的那根白色带子玩。扯着扯着就发现不对了。 这,这怎么这么像他二哥的抹额呢!? 灵魂瞬间归位,金光瑶猛地抬起了头,然后就看到了被他扯歪了抹额的蓝曦臣,正一脸无奈地冲着他笑呢! 「二哥?!」 金光瑶看着蓝曦臣,震惊得仿佛此时雀占鸠巢的不是他,而是蓝曦臣一样。他窘迫地四下望了望,又看了看自己,确认了这的确是蓝曦臣的寝室,而自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衣物,也已经焕然一新。 金光瑶晓得,他的衣服只可能是蓝曦臣给他换的,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那些伤,还有那些个难以启齿的纹身和烙印,他瞬间就僵住了身体,红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望向了蓝曦臣。 蓝曦臣依旧是和煦地笑着,云淡风轻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举了举手里的瓷碗,问金光瑶道:「你要不要再吃一碗?」 金光瑶摇了摇头没说话,他不知道蓝曦臣发现没发现他的秘密,他就像个做错事被人发现了的孩子一般,垂着眼睛不敢看蓝曦臣,忐忑不安地抓着身上的薄被,手足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这副样子,蓝曦臣看在眼里,也只能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温声道:「阿瑶。」 「啊?」金光瑶看向了他。 「你继续休息吧,我要去趟雅室,晚点回来。」 蓝曦臣说完,便起身端着餐具离开了寒室。他走后,金光瑶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那衣服很宽很大,他穿着并不合身,一看就知道是蓝曦臣的。身上的伤口也被重新换上了药,又细细的包扎了起来。 金光瑶犹豫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果然,身后的伤也是包扎过的,想到蓝曦臣此时应该是已经看到自己背后的纹身,金光瑶扯了被子狠狠地蒙住了自己的头。躲在被子里,用袖子狠狠地擦起了那个纹身,一直擦到那里火辣辣地疼的受不了,才停了手。而后颈火烧火燎的疼痛,却愈发地提醒了金光瑶,这个屈辱的标记,他是一辈子都擦不掉的。 晚上的时候,蓝曦臣与金光瑶一起在寒室用了膳,到了该就寝的时候,金光瑶开口道: 「二哥,你帮我找个客房吧。」 蓝曦臣看着他笑了笑,抖开了手里的席子铺在了地上,说道: 「等你伤好了,正是拜访姑苏蓝氏的时候,我再给你开客房吧。」 金光瑶瞬间明白了蓝曦臣话里的意思,如果蓝曦臣现在给他开客房,他再光明正大地住进去,那不就正好说明了,他是偷偷摸摸进来的,并且之前一直藏在蓝曦臣这? 「抱歉,二哥,给你添麻烦了。」 蓝曦臣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外面,道:「睡吧,寝不语。」说完,他便和衣躺在了席子上,并闭上了眼睛。 金光瑶只得闭了嘴,也在榻上躺了下来。 但没过一会儿,他就觉得别扭了起来,越想越难受。以前他跟蓝曦臣两个人,明明可以毫不忌讳地同睡一榻的,怎么现在蓝曦臣却变得小心翼翼了呢? 果然,他还是在嫌弃自己这个温氏余孽吧…… 「阿瑶。」 就在金光瑶胡思乱想的时候,蓝曦臣说话了。他道: 「你别乱想了,你有伤在身,注意休养。」 金光瑶道:「我……没有乱想。」 蓝曦臣叹了口气,温声道:「阿瑶,我闻得到你的味道。」 金光瑶身体一僵,问道:「什么?」 蓝曦臣道:「你开心和难过的时候,味道是不一样的。」 金光瑶越发地迷糊了。 他不解地转头看向了地上的蓝曦臣,蓝曦臣并未睁眼,却好像知道了他的疑惑。他继续道: 「阿瑶,虽然我无意强调,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也是个天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