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2:Pineville (派恩維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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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2:Pineville (派恩維爾)
今日是一月的第二周,下午時分,我扣響了老板間大門,衣衫不整的登澤爾,正摟著夜場小姐在親嘴,冷不防聞聽聲響,忙從沙發上爬起,遲遲疑疑了半天,才擰開鎖頭。 「看來我敲門敲得不合時宜,別多心,我只想與你道別。」我伸出手與他象征性握了握,肅然道:「臨行前我忽然想起,你要我傳授幾招,所以趁著她們還在打包,你我練練手。」 「大嫂,我那時只是開玩笑的,怎可能打得贏你呢?我與古斯塔夫,一個練武一個學文。好吧,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他應了一聲返回屋內,時隔不久換上一件他大哥過去的拳擊袍子。我倆一路無話,搭著電梯直抵神秘角落,當著他的面我脫去全部衣裙,換上了一套黑色柔道服,手捏緞帶站到了登澤爾的對面,深深行了一躬。 「在氣力不及人,身高也差別人許多時,吊脖子是最迅捷有效的。出招必須得快,要狠,別花精力去搞那種弄暈對方需時很久的臭招。」我沿用對付布雷德利的絞術,一連五次通過纏手到繞繩登脖,最後再用背脊高高頂起,將新老板製得服服帖帖。 通過肢體激烈對抗,登澤爾也體會到與女人打架其樂無窮,隔著一層麻布,裏頭就是女性靈動柔軟的身軀,不論他抓哪格哪,都會無意識觸到對方敏感部位。更何況,我那超凡脫俗的容顏,輩分是未過門的大嫂,這些都令登澤爾欲罷不能。耍到性起,他聲稱自己很好學,繼續軟磨硬泡了很久,直至最後一絲氣力被抽空,這才軟塌塌倒在水池前。 我之所以這麽做,是有些怕他控不住盤,不論登澤爾過去從事什麽,肯定同魚龍混雜的娛樂城是兩回事。沒有定力之人容易把持不住自己,一旦陷入溫柔鄉並沈湎,這份他人創下的基業就變得危機四伏。什麽都不是的我,不具備他的天然優勢,所以通過展露柔情蜜意,也好叫他知曉魅者有多銷魂。人一旦嘗過rou香格調也會提升,而我看破不說破,故意任他在身上揩油,便是留給此人一份幻想空間。如此一來,夜場女想趁機上位便不再入其法眼。 「難怪我哥從小喜愛與女孩們打架,原來這麽快樂,我現在才知道。大嫂,立即就要走嗎?再多待一陣吧。」新老板便借著誇贊我手段高超,頗不自然地攏住我肩頭,沒話找話問:「我剛發現你剪了長發,這樣也太好看了,你沒去掀棺吧?大嫂,你覺得我有培養前途嗎?」 「沒去掀,在取藥時,我已看過他診治時拍下的照片。告別伊騰頓,我是不得不為之,因為只要我待在鎮上,就是黑幫眼中的靶心。」我將他扶起身,熱辣地擁抱,貼近耳畔低語道:「鴛鴦茶選擇你,有他的用意,你要好好守住基業,不然往後我回家就沒地方住了。」 半小時後,全體彌利耶在大門前整束行裝,踏上了北返之路,我們會在牛頓縣的卡溫頓將馬匹寄存在世界之子的馬場,將來再由他們運抵柳條鎮。胖條子萊曼與高個條子拜倫也在送別的行列裏,倆人是我們進入帕特南最初結識的好哥們,自是戀戀不舍。而其余圍著看的鎮民們,就沒那麽友善了,在老派人士眼中我就是娼妓,任何男人只要與我搞到一起,最終必將命喪黃泉。就這樣,我在一片噓聲與喝倒彩聲中,昂首挺胸地離開了伊騰頓。 行至加油站前,有條人影騎著高頭大馬擋在公路中央,那是鐵狼騎軍的頭領銳將。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我深知此人身手矯健,尤其厲害,便與他遙相對視,欲知他想幹什麽。 「法國小寡婦,終於要灰溜溜滾蛋了麽?帶著你這班賊眉鼠眼的鬼畜姐妹們,又打算上哪去禍亂天下?既然走了就別再回來,你的遮陽傘倒臺了。否則給我遇上,見一回揍一回,我可真會扒了你的皮。」騎馬男團起手,洋洋得意地望著我,傲然道:「老子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不然在鴛鴦館門前直接幹趴你們這幫女流氓,叫你更下不來臺。」 「你最好祈禱我永不回來,下次再見面,我必取你狗命!所以多健健身,別被酒色掏空身子,慢慢等死吧你。」我被氣得渾身發抖,敢情這家夥大老遠跑來,就為了說這一通廢話。 「你說得我又勃發了,難怪古斯塔夫那麽癡情與你。這個道理不必你說,我也明白。你以為我在奚落你麽?不,其實我是在為你打氣。你的面相看著就很容易暴斃,俗話說紅顏薄命,我擔心等不到那時你先掛了。記住,咱們終有一戰,能與老子約上架的,夠你在江湖上大肆吹噓!」銳將發一聲嗦,他抓緊韁繩,如一道閃電般竄進山脊,頓時走得蹤跡全無。 「真是莫名其妙,剛才我有些擔心,你受不了挑釁會與他交手,忍一時風平浪靜,現在的你還不是他的對手,先撐過彌利耶最困難的這段黑暗時期吧。」艾莉森拍拍我的肩,說。 「一個人橫跨三個縣,專程堵在公路上說一通屁話,誰有那閑工夫?美人蕉,是你不解風情。」威廉姆斯訕笑起來,道:「依我看,禿子喜歡醉蝶花,他借著送行在公開示愛呢。」 馬隊在不久後抵達卡溫頓舊車處理場,鋼鐵直男已早早開著校車等侯我們的到來,相互寒暄一番後,我目視彌利耶們入座,然後朝眾人揮手道別,獨自走向空地的另一頭。 「誒?醉蝶花,你不回北卡了嗎?打算上哪去?」謝潑快步追來,一把拽住我胳臂,問。 「我的身子還沒完全康復,時常無來由地嘔吐,我擔心暈車,到時搞得滿地汙穢,你收拾起來會很麻煩。」我朝空地的另一部跑車揚揚手,道:「我就開它,跟在你大巴邊上。」 黃斑羚蒙著一層薄薄灰垢,它是Dixie的座駕,自主人死後便再無人問津,被擱置在此很久了。過來前沒人跟我提過,要如何處理它,既然世界之子將鑰匙轉交與我,就是希望我能取走。拂去皮椅枯葉,我發動引擎,緩緩跟著校車轉上大道,一時心頭千絲萬緒。 當初駕著它過來的迪姐,曾經滿懷希望,她籍由一片熱忱,欲將我拖離是非漩渦,重新回歸正常生活。而此刻的我,心境卻是絕望的,物似人非,早已不堪回首。此後我的人生路,再也聽不見她那沈穩甜美的嗓音,也不會有人半夜為了我,急急忙忙驅車很遠上醫院配藥。失去她不僅僅是失去恩愛,更是一份深沈的母性與親姐般的呵護。重返夏洛特,當真是好事嗎?我不覺得,在那座洋溢著Dixie舊時氣息的都市,只會帶給我更多失落與哀傷。 Dixie的可貴不僅限於溫柔,還有她待人的謙和。過去她總說,女人一旦過了三十,就會變得世俗與現實,而男人多偏向幻想,喜愛逃避現實,所以口吻上的不同,會帶給別人異樣的感受。兩者相比我太年輕了,常常喜愛發些瘋人瘋語,例如登高望遠時,我會手指萬家燈火慨嘆這是我的帝國,我的人民。倘若被迪姐撞見,絕不會聽她說出刻薄話,例如快滾下來,少丟人現眼這些字眼。她會含笑地配合你,並說你的人民現在只有一個,那就是她。 眼見自己又將淪陷淚的海洋,我望著血紅透黑的天際,轉而去想些沈重話題來轉移情緒。 收購地皮的這家科學院,究竟有什麽來頭,我只得給倆個討厭之人打去電話咨詢。世界之子的小老漢聲稱不知道,女神峰存在與否,步擊之影和門徒十二部毫不關心,他們只在乎該如何幹掉星塵之民,活捉敵人的偶像魔將貝巴因。只要控製住這個人,就能源源不斷獲取蛇胚,從而占領市場並牟取暴利。這些話無疑表明,科學院與泛世界諸多勢力無關。 第二個電話則打給了聖維塔萊領隊,但接電話的不是他,而是一個陌生的嗓門,此人是承包商的副隊追擊者。他說登澤爾當初剛打完電話,就與聖維塔萊通過氣,然而因月露人檔案館被洗劫,暗世界沒空搭理這件破事,白狼仲裁院正在征調兵馬,企圖將這股新興勢力掐死在繈褓中。女神峰下的發現是個意外,若沒有Dixie放野火,恐怕沒人知道丘下還有一座廢棄的沼澤地。下支若毗留在壁環內,比現世更安全,因為那裏仍鎮守著一頭萬淵鬼,並且還是rou身被毀也不會消亡的狙神孔雀,三大地底世界恐怕無人對付得了這種巨妖。 「你不覺得奇怪嗎?事發僅三周,忽然冒出這家叫什麽科學院的機構,事情怎會那麽湊巧呢?我侄子認為,多半是過去的流浪者同盟探知事情敗露,以另一種方式重新奪回女神峰,並加以控製。」追擊者的聲音沒有感情,他就像在讀稿那般,平淡地回應,答:「而這股勢力與誰都是無害的,同意轉讓沒準還能爭取到他們投誠,這就是上峰的答復。」 「好吧,既然你們幾家都已表明了態度,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等等,醉蝶花,你先別掛電話。」追擊者聞見我要收線,又說:「我想知道,你為何痛恨我侄子?他既可以告訴你也可以不告訴你,但最後還是耐不住性子向你道明真相。下令射殺黑暗繆斯這件事確實辦得很糟,但你得明白,這並不是他隨心所欲能決定的,我們不過是奉命行事,上峰之上還有上峰,幹掉繆斯的真兇其實是聯邦政府,懂了嗎?」 「也許吧,承包商是不是人就在邊上?他故意不接而通過你來轉述給我知道,是想避免尷尬吧?你讓他別癡心妄想,既然當了屠夫,就得面對死者親人將來的報復。」 「好大的口氣,就憑你區區一個魅者?在你苦練蟄伏之際,別人怎會幹坐著等死?別忘了你的身份,既然已被納入暗世界體系,向同僚cao戈,而且還是內務部精英,就等同於公開謀反!這麽快就忘了被鎮壓的教訓麽?真有你的,我活那麽大還未見誰膽敢威脅聖維塔萊。」 「這個妞的可愛之處,就是這點,你說她初生牛犢不怕虎也好,你說她頭腦簡單也罷。」電話被另一人奪了去,承包商就像我猜測的,果然躲在一旁竊笑。他清咳幾聲,道:「你不來惹我,我也是要來惹你的,反正咱倆總得打一場。聽著,回夏洛特,不是放你們度假,你還得攢彌音盾支付創建公費,因此會有人登門拜訪,你們的居住地仍是果核酒店,對吧?」 選擇重返果核,其實也是為情勢所迫。在我昏迷期間,不諳世事的小莉莉絲們,與鴛鴦館摩擦不斷,不是霸占別人廚房,就是公然在娛樂城搗亂,造成新老板的諸多不快。但他礙於我的情面無法言明,幾個大莉莉絲與Krys商量下來,繼續待下去遲早會與人撕破臉皮,趁著還有些印象分趕緊撤走。而果核酒店便不同了,眾女是以房客身份入住的,哪怕搞得再臟亂,行為再放肆也沒關系,這本就是客房服務的日常工作。 一路走走停停,彌利耶們隔著車窗與我嬉鬧,這群鄉下妞就像出籠小鳥,心情愉悅極了。大巴在南卡歇息一晚,第二天繼續趕路。下午時分,車越過米爾堡,密集的住宅群出現在眼前,不出一刻鐘,即將進入北卡州境。那麽,首當其沖的,繞不過去的派恩維爾也近在眼前。 掐指去算,Dixie離家出奔佐治亞,應該是十月初,現在已進入一月,百多天裏無人打理,恐怕院落與室內早已蒙塵。我產生出強烈的沖動,想借著返還跑車,去灰綠宅子看看。哪怕什麽都做不了,也能為她住家除草清掃,重新體驗迪姐留在那裏的氣息。主意打定,我與大巴揮手道別,將車一拐,滑入積滿枯葉的林子,向著曾經的愛巢飛馳而去。 依舊是形單影孤的住民牽狗散步,依舊是道路兩邊的人們在埋頭洗車,偶然飛過幾只斑鳩,拉下一泡黃綠鳥糞竄入雲霄。派恩維爾始終如故,靜謐且精致,她是女神眷愛的故土。周遭住戶或許看慣了黃斑羚,我緩緩駛在道中央,竟沒引起任何人的註意,就這般迫近了車庫。我不由一楞,宅子顯得幹幹凈凈,院落除過草並且定時噴淋在工作,不僅如此,靠窗的屋內甚至還亮著桌燈,絲毫沒有人去樓空的那種蒼涼感。 「誒?不會是轉讓了吧?」我狐疑地掏出鑰匙,輕輕一旋打開了門。居室內收拾得井井有條,所有舊物擺在原位,冰箱裏還有吃剩的海鮮披薩,就連當初我淌在浴室墻頭的血滴也沒被刷去。很顯然,迪姐的家裏始終住著人。 「也許是Dixie的親戚,最大可能是她前夫住回來了。」我在各間屋內嗅著,沒有絲毫煙草氣味,水臺與廚房也被人抹過,不見任何掉落的發絲,我不禁困惑起來。想解開這道謎,其實很簡單,只需打開電腦,查詢住宅群的租售信息,立即就能知道原委。而我無法觸碰這道禁忌,那只會叫我記起迪姐的慘死。 「不管了,愛誰誰,反正我只睡一晚。」想著,我打開臥室衣櫥,挑了一件Dixie過去常穿的吊帶絲質睡衣,放松心情美滋滋泡了個澡,然後躺倒在她松軟溫馨的床頭。撫摸著柔滑的睡袍,就像拂過迪姐光潔肌膚,室內透散著熟悉花香,化妝臺前擺著她的墨鏡,一切令人感動得想流淚。太神往了,這就是我啟程前頭腦裏的印象,只是缺了她罷了。 我輕輕拂過自己的酥胸,又探向小腹,將美好觸感想像成在親昵另一具身軀,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我好想她能回來,可還缺七塊彌音盾,該上哪去收集?難道也學基路伯們作風去打劫高堡嗎?就這般哭哭停停,很快染濕枕巾,倦意爬上眼瞼,我腦袋一歪沈沈睡去。 現實裏得不到的,驍鷙的魔魘卻可以助勢,也許在這間熟悉的臥房裏,我將再度見到Dixie,走在鳥語花香的庭院下,或者午夜幽靜的院落裏,去體驗那份遺失之美。我在夢中輾轉百回,卻未嘗如願,就這般不知躺了多久,我被一陣嘁嘁嗦嗦的雜音給吵醒。 「誒?難道是進賊了?」玄關處傳來拍門聲,又有鑰匙落入瓷盤的脆音,來人擱下購物袋,正在階下換鞋。一看掛鐘,晚間11點,我不禁愕然,同時又感到十分尷尬,萬一那是她的前夫,被他撞見半裸在床,不知該如何解釋。時間等不得我下床細究,因為對方已向臥室走來,此人打開臺燈,抖開蓬松的長發,揉著胸向浴室走去,打算放水洗浴。 「Besson,你在家啊。」她掃了我一眼,口吻很平靜,就好似我一直住在這裏,是家中的成員。望著她,我開始恍惚起來,難道所有的苦難只是一場噩夢?我根本還沒來得及去佐治亞嗎?今天仍是臨行前的那一晚?這條正在放水的朦朧身影,實在太叫人懷念了,因為她就是Dixie,灰綠屋頂大宅的主人。迪姐自顧自寬衣解帶,余光中瞥見我步步走來,又說:「我沒想吵醒你,繼續去睡吧,如果感到餓了就吃些披薩,今天太累了,我懶得再煮飯。」 她伸手為我打開電視,自己將門一合,浴室內很快傳出水聲。滿面困惑的我換臺九頻道,然後按時間定檔開始回播。老實說,我無數次路過神秘角的超級大投屏,總想看一眼電視,但終究沒膽量轉北卡電視網,因為我深知,鏡前將站著另一個女人,這將極大刺傷我脆弱的內心。很快,晚間新聞裏出現Dixie的身影,她正在某家產婦醫院前報道著什麽。再看向底下顯示日期,九九年一月六號,沒錯正是今天,難道說Dixie死而復生又回到了崗位麽? 時隔不久,迪姐抹著濕漉的長發走去鏡臺,像往常那般吹風。我從背後一把抱住腰肢,將臉貼在她光滑的脊背上,抽泣起來。迪姐輕柔地解開我的手,笑道:「怎麽了?Besson,你幹嘛這麽感傷呢?再過一周就是你的生日,我打算帶你去夏威夷,好好玩一玩。」 「我哪都不想去,我只想要你回來。原來你沒死,這真是太好了。你怎那麽壞呢?幹嘛不與我通電話,你可知道這些天我是怎麽熬過來的嗎?Dixie,求求你別再離開我。」如此的怪誕,唯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我進入魔魘了,這是一場我自己續接起來的夢境。 「你好奇怪呢,我不是一直在這裏嗎?好了,Besson,我還有報告要打字,可能會忙到很晚,你先去睡吧。」她捧起我的臉頰,將唇舌填了過來,就在前胸貼近的一刻,我渾身打了個機靈,慌忙松開手,漂浮在鼻翼前的氣味是濃郁的曇香!Dixie絕不會選用這種香水,因為她對曇花過敏,只要聞到就會連續打噴嚏。 「你不是她,回答我,你究竟是誰?」我抱著雙肩一下跳得遠遠,驚懼道。 「你總是那麽乏味,我不過是想給你一些驚喜,幹嘛要破壞氣氛呢?」她長嘆一聲,並不作答,而是繼續吹頭發。接著她從抽屜裏取出一包煙,開始吞雲吐霧起來。在以往,Dixie不介意我在其他屋子吸煙,但絕不允許帶煙進臥室,因為喪子的臥房就在邊上。 「我明白了,原來又是你這個老貨!」猛然間,我醒悟了一切,能將他人外貌模仿得真偽難辨,世上只有一種人,那就是獍行。而能將別人口吻語調以及所有一切模仿得惟妙惟肖,只有懂得幻化出另一個真身的絲蟲勿忘我。我知道她很歹毒,但能無恥到這種程度,實在是超越了我的極限想像。望著漫不經心的她,我勃然大怒,吼道:「你立即給我滾出去!」 「發瘋了嗎?半夜三更哇哇大叫,你想讓鄰居們報警嗎?沒想到,還是被你識破了。」 「你這個狗東西,謀殺她還不夠,現在居然冒充起她的身份,你想搶走Dixie的一切,她的工作,她的社交圈,她的房產,想鳩占鵲巢嗎?天底下怎會有你這麽變態的壞胚子呢?立即給我現出原形!」我從未有過這般憤怒,一把抓過水果刀,叫道:「別逼我捅死你!」 「長時間扮作她的臉,再想恢復可難了,其實我自己瞧著也別扭,所以需要一個時間過程。我為什麽躲著小不點,就是不願被他撞破。我很納悶,這麽平常的事,你幹嘛氣得沸騰?」紫眼狐貍向我攤開雙臂,含笑道:「來吧,今天我絕不還手,讓你鮮血淋漓紮個痛快。」 「你怎能這樣?」面對這樣一張臉,我不論如何也刺不下去,只能怒目而視。就在我破口大罵時,只感到腸胃翻江倒海,一股極度不適沖上咽喉,快步闖進盥洗室,我趴在馬桶前哇哇大吐,將日間吃下的野兔rou漢堡,嘔了個幹凈。再想起身,雙腿已軟趴趴使不上勁。 「真可憐,放手給你殺都做不到,竟然還把自己給罵吐了。」她得意洋洋地拽我起來,正打算沖水,忽然臉色一變,暗自罵道:「天哪,這實在是太離譜了。Besson,我出趟門,你先躺下休息,千萬別逃跑,我還有重要的話要與你說,去去就回。」 紫眼狐貍穿起衣物,神色慌張地推門而去,她發動另一輛跑車,長嘯著駛離街區。我只感昏昏沈沈,也沒余力追出去看。這是Dixie的家,我幹嘛要逃跑?該滾的是她這位不速之客。正這般想著,紫眼狐貍辦完事回來了,她從袋中取過驗孕棒,要我分開雙腿。 「我的天哪,Besson,你怎那麽不小心,看,你懷孕了!到底是誰碰過你?」 「應該是鴛鴦茶,火燒娛樂城那晚,我不想落下遺憾,與他纏綿了一場。」望著孕紙上的兩道杠,我也很惶然,沒想到物化的男人,竟然也會中招。此時我早已沒了心情繼續吵架,不由看向手機,忐忑地問:「這該怎麽辦?要不我先告訴登澤爾吧,聽聽他的意思。」 「你怎那麽笨呢?別人首先想到的,不是你懷孕了,而是你想謀奪家族遺產!沒事時你好我好,可以很和諧,但關系到切身利益就會立即翻臉。」她將我在床上放平,一對眼珠骨碌碌亂轉,忽然拿起手機撥打,獨自跑出屋外叫道:「我終於找到起火的原因了,」 這通電話打完,她慵懶地往我身邊一躺,又開始連綿不絕地抽煙。我呆呆地看著她,不知適才她與誰通電話。見狀,紫眼狐貍掐了煙,道:「我是很無恥,但沒無恥到想要霸占Dixie的一切,這麽做是因無法向外界交待,一個大活人無端地消失,很快會驚動警方,假設有人過於勤奮,又被知根知底的國民偵探獲悉,那麽許多黑幕就會曝光,我也是無奈之舉。」 「可這樣你又能隱瞞多久?算了,我不要求你再變回去,當你完事後就立即搬走。」 「Besson,我沒想到你是真心愛著她,過去你很頑劣,什麽事都吊兒郎當的。我怎會恨Dixie呢?挑發沖突的是我,她只是在憑本能反擊。縱然我可以從中獲取樂趣,但從沒盼望她真的去死。其實你總與一個對手較量,時間久了會慢慢產生出感情。」也許是她長期扮演著另一個人,受到她的感染,總之今天的勿忘我很溫柔。她撫著我的臉,哀傷道:「我也同樣遭受過絕望的沖刷,這是人之常情。所以不論你對我幹出什麽來,都不會生氣。偽裝成別人,就要融貫她的一切。」 「剛才你與誰在通電話?」我推了她一肘子,問:「不是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我嗎?」 「如果你換種思維方式,應該能從中嗅出一些驚喜的意味。我為什麽被安排在現實中扮演Dixie呢?那說明她遲早還是要回來的,否則完全成了無用功,你說呢?原本我打算過些天去果核,與你促膝長談一次,既然你已在這了,也好省去麻煩。」她將臉越湊越近,神秘兮兮地笑道:「裝載她屍身的車,在那天出了事故,當聯合軍團趕到時,她不見了。」 「不見了?你是指逃跑了嗎?詳細說來。」我抖擻精神,也取過一支煙點上,問。 原本的計劃,是想將女屍運往四百英裏外一個地底回避場,然而當龍牙星車隊開出沒多久,就在附近被一輛油罐車攔腰撞擊,而翻進了溝裏。聯合軍團聞訊立即趕到現場,可打開車門望去,Dixie的屍身已不見了蹤影。這場交通事故來得蹊蹺,像極了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於是,人們展開地毯式搜索,於淩晨四點,在密林某處,發現了一個蟬蛹般的巨型皮囊,拿刀劃開後,渾身濕嗒嗒的女屍滾翻出來,她渾身傷痕,也與此同時全部消失。 步擊之影將此事歸入檔案,編號叫十號事件,盡管重新收納了女屍,並安全帶往地庫封存,但誰都知道,Dixie並未真正死去,而是正在進化。交通事故可能就是她搞出來的,用意是借此逃脫。可是,她最終為何結繭護理自己呢?這件事始終沒有答案。 鴛鴦館的這場火災十分古怪,救援人員尋覓各處,也找不到火起原因,因為神秘角落的電梯井全是厚重鉛墻,哪怕你往裏潑汽油,它也燒不起來。 「什麽,你是說Dixie逃出囚籠,就是為了趕來鴛鴦館將我帶走?而實際這把野火是她放的,卻連帶著將野獸燒死,自己也是奄奄一息,不得不找個隱秘之處藏起來恢復元氣麽?」 「正是這樣啊,她是在慘遭蹂躪中死去的,可謂怨氣沖天。步擊之影控製屍身,是不想她化為怨靈,而成了萬淵鬼那種難對付的巨妖。參看所有現場記錄,以及你們的供詞,不難得出一個結論,她最無法忍受的,是你與男性發生關系,藥店老板被削成人棍,就是因他侵犯了你。」勿忘我指著我的肚子,哈哈大笑,道:「要不是驗孕棒,誰能知道你懷上了別人的寶寶。天哪,你再度刺激了她。換句話說,真正害死鴛鴦館老男人的兇手,其實就是你啊!」 「太荒唐了,我怎可能是兇手?那時的我,一切信念都坍塌了。」我嘴上那麽說,心頭卻掠過陣陣悸動,因為這很可能就是真相。佐治亞一行,我背著Dixie與許多女流搞在一起,但她並未盛怒地去宰了莉莉絲們。唯有布雷德利,才遭到她酷烈的報復。而且,當她聽說鴛鴦茶欲娶我為妻,便表示要嚴肅同他談一次,那時她沒殺人,只因老男人還沒來得及碰我。 「沒想到她生前為此苦惱,死後仍無法平靜,Besson,往後不論你有多愛某個人,一定不能與他發生關系啊。否則,不管分隔多遠,躲在哪裏,Dixie都將不知疲倦,翻山越嶺,日夜奔騰趕來殺掉你的摯愛,真是太有趣了。」紫眼狐貍越說越興奮,她跑去廚房煮了一壺熱可可,招呼我上前,道:「你倆對外是以姐妹相稱的,包括派恩維爾這片街區,是嗎?」 「是又如何?你又在起什麽餿主意?趕緊閉嘴吧,你不說話時還能保持她的原汁原味,一開口就破壞了形象。」我接過杯子暖手,沈悶地望著漆黑窗外,嘆道。 「既然懷了孕,就不能繼續像往常那樣打打殺殺,你需要一份恬靜的工作。」勿忘我望著頂燈發呆,忽然打了個響指,道:「有了,明早你跟我一起出門,準備好當一個上班族。」 第二天正午,我出現在九頻道的水吧臺前,引發了一輪輪轟動。老相識胡子叔,牙套妹圍攏上來,問我上回幹嘛突然走了。這時,紫眼狐貍笑容可掬地迎出門,開始向眾人解釋,我並不是病友,其實是她的表親,才剛剛踏上社會,原本是來找她,想當一名實習生。 「我有著種種忌諱,怕被人說裙帶關系,畢竟臺裏沒人開過先河。不過最近恰巧有件差事,或許很適合她。」她將我帶到阿加的辦公室,填過一張表格,向老漢舉薦起來,道:「我這個表妹十分單純,太容易相信別人,所以總在社會上吃虧。我也很苦惱,該拿她怎麽辦?」 「這太簡單了,將你老妹分配到胡子那裏,去策劃新節目組當個隨行,不就完事了?那麽一來,她得從底層老老實實幹起,別人也說不了什麽怪話。」禿頭老漢喜得眉飛色舞,他親自泡了杯奶昔端到我面前,問:「小姐,你對罪案類、奇詭類節目感興趣嗎?」 正像上回在鴛鴦館晚餐時迪姐提起的,九頻道在策劃兩檔新節目,一檔叫嫁接鴻溝,另一檔還未命名。Dixie原本的攝製組被分配進了副頻道。他們不必再像過去那樣日夜奔忙,只需追蹤焦點進行攝製,工作也變得閑暇起來。Dixie是金字招牌,合約到期前只能待在新聞部門,而我這個實習生,可以隨別人攝製組去做節目。將來等她退入幕後,就能快速對接起來,不論與我與她,都是一件好事。 「不知你是否聽過國民偵探這個群體呢?夏洛特是他們的大本營,而我嘛,也是成員之一。」幾天相處下來,阿加已與我走得越來越近,無需邊上再環伺一個紫眼狐貍。他歪著嘴欣賞街景,說:「別拘謹,先坐先坐,我有個想法,想派你們去趟紐約。」 「我什麽都不懂,你安排就好。」我端出羞澀的表情,正襟危坐。 「在紐約的國民偵探裏,有一支相當傑出的團隊,叫做雄心一代。他們近期遇上了麻煩,多次向夏洛特求助,那是一宗大案。」阿加從懷中掏出名片,上曰明日光輝合作社,他要我收好,道:「這是我的一位紐約好友,他始終在敦促Dixie盡快動身。」 「知道了,既然她走不開,我跟組過去。」 「我就是這意思,先累積經驗並熟悉每個工種,你是那麽明艷動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我設法多讓你出鏡,給觀眾熟悉你這張臉。沒準往後你也能成為播報,就像Dixie那般風光。」老漢將指一揚,道:「放心大膽向前闖,小meimei,所有媒體人都是這麽起步的!」 14:50 S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詞根解釋: 派恩維爾:心中女神Dixie的故鄉,愛開始的地方。 奇怪的迪姐:實際由絲蟲勿忘我幻化而來,因迪克西死亡,難以向外界交代,所以由她冒名頂替。 懷孕:在鴛鴦茶臨死最後一刻,Alex與之雲雨後懷上的寶寶。 裙帶關系:在美國的大中小公司內,通過關系入職的人,往往會遭至群眾刻意疏遠,由此被人看不起。 單曲名:one night~after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