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老鸨子自尽
几人看着眼前的沈老爷，才一天没见，就已经没了在群芳楼时的春风得意。 现在的沈老爷，头发有些凌乱，发髻里散落出来几缕头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道道的抓痕和手印交相辉映，衣服上也好几个破洞，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顾大人，我的小婉死了，我本来也没想去要钱，但是我那个母老...我家夫人，不依不饶的。我家夫人和她的三哥哥都在里面呢，你们进去帮忙劝劝吧，可别再出事了。” “沈老爷节哀。” 面对着如此形容憔悴的沈老爷，顾青岩也不得不安慰了一句，才进了群芳楼的门。 “小慈小心！” 顾青岩一把将小慈拽进自己怀里，才躲过了迎面飞过来的一个花瓶。 “呼，好险。” 危机解除，小慈才定睛向里面看去。 前几日来的时候，群芳楼的大厅里几乎是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的，而现在，只能用一片狼藉了。桌椅板凳全都倒在了地上，茶杯茶碗、古董花瓶能被砸碎的已经全部成了碎片，诺大的大厅里几乎已经没有了下脚的地方。 此时，以沈夫人为首的一拨人和以老鸨子为首的一拨人正在酣战。 沈夫人的三个哥哥对上群芳楼的几个护院，倒是完全不落下风。沈夫人和老鸨子互相拽着头发，连踢带挠，战事甚至比男人这边还要惨烈。 穆小婉的哥哥站在一旁，边擦眼泪边喊 “我meimei尸骨未寒，你们就打上门来要钱，简直是欺人太甚！” “都给我住手！” 顾青岩站在门口大喝一声，几个捕快立刻前去分开缠斗在一起的众人。 “你们光天化日就聚众闹事，成何体统？都回去，有经济纠纷可以去衙门，也可以私下协商。但是，要是再动手就休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碍于顾青岩在场，沈夫人和老鸨子也不敢再继续打下去了。但是沈夫人心中一口恶气不消，狠狠的冲着老鸨子啐了一口 “呸！我告诉你，就算是老娘不动手，也有的是法子让你的买卖干不了。徐昭娘，有本事咱们就耗着，反正我耗得起，你养着一楼的人，天天不能开门，我看你能耗到什么时候！” “我呸！你这个臭女人，你自己生不出儿子来，管不住自家男人，上我们这来撒什么泼？ 我们这是开门做买卖，人既然卖给你们了，是生是死就都是你们的人了。人死了你们就想要钱，门也没有啊！ 今天要是让你们把钱给要回去了，我徐昭娘以后还怎么在街面上混？我告诉你们，我今天就算是一头碰死在这，也不可能还钱！” 说着，居然一头就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砰”的一声巨响，徐昭娘就一头一脸血的躺在了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徐昭娘居然就真的敢一头碰死。 “干娘！” 一旁的穆小平尖叫一声，扑到了老鸨子的身上，众人才回过神来。 一时间，现场一片混乱。 “啊！” 沈夫人也惨叫一声 “你们都看见的，我可没让她死啊！钱，钱我们不要了！快走，快走！” 小慈也冲到了老鸨子身边，伸出手探了探鼻息 “青岩哥哥，还有呼吸。” “快把人抬去医馆，让大夫诊治” 还是顾青岩冷静，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两名捕快上前抬起老鸨子，穆小平哭着跟在后面，顾青岩和小瓷也都不放心，便一同跟着去了医馆。 医馆里的大夫见了一头鲜血，还不时吐几口血的老鸨子也吓了一跳 “快，抬到里间去，我要给病人看诊了，众位在门外等候。” “大夫，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干娘。我们群芳楼这么多人，都指望着她呢。”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大夫关上门，穆小平就一直紧张地坐立难安，不时地在门外来回走动，连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 顾青岩也是无比惊讶，这徐昭娘竟然如此性急，真是说到哪办到哪！ 看见在一旁抹着眼泪的穆小平，也是深表同情，才短短两天时间，就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任何一个人只怕都会心力交瘁 “穆小平你不用担心，江宁医馆医术高超，徐昭娘一定会没事的。” “大人，沈家如此不讲理，逼得我干娘以头触柱，你们就不抓他们吗？” “穆小平，沈家确实有些过分，但是，你干娘是自己撞柱的，回头我和沈夫人说说让她把你干娘的医药费和打坏东西的钱赔给你们，沈家虽然有过错但是并无罪责，抓去衙门并不合适。” 说话间，徐昭娘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大夫，我干娘怎么样了？” “万幸送来的及时，已经救过来了。病人虽然脉象已经平稳，但是还有吐血的迹象。我给你们抓些汤药，在拿几贴外敷的药，今天回去注意观察一晚。” “好，我知道了。谢谢大夫。” 穆小平千恩万谢的跟着大夫去抓药。 小慈和顾青岩则走进了屋里，只见徐昭娘躺在床上，刚刚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只是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 小慈和顾青岩帮着穆小平，将老鸨子送回了群芳楼，安顿好才离开了。 “青岩哥哥，徐昭娘会好起来吧。” “应该会好的，大夫不是说了，脉象稳定，说不定明天就能醒过来了。” “那就最好了，不然穆小平接连遭受变故，真是太可怜了。” 第二天，顾青岩和小慈才到衙门，还没歇口气，就有捕快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沈家又出事了！” “又出事了？” 现在的顾青岩一听见沈家就觉得头大 “怎么了？” “穆小平把穆小婉的棺材抬去了沈家，就扔在沈家大门口。现在穆小平正和沈老爷吵架呢，周围围了好多百姓。” “青岩哥哥，我去看看。” 还不等顾青岩说话，小瓷一个箭步就要窜出去，被顾青岩拽住衣服又给拽了回来。 “我们一起去。” 等小慈和顾青岩赶到沈家的时候，沈府外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们。 小慈费力的分开人群挤了进去，只见人群中间放着一口棺材，穆小平穿着一身孝袍和四个抬棺的人正站在棺材旁边，沈老爷正站在沈府的台阶上，一脸的为难。 “众位乡亲们，就是这个沈家，我干娘徐昭娘就是被沈家给逼死的！” “穆小平你可别胡说啊，我都打听了，你干娘昨天是活着从医馆回去的，你今天跑到我家来闹，你这是讹诈！” “我干娘昨天晚上，头痛的厉害，吐血不止，惨叫了半宿，就死了。你们沈家人昨夜睡得好？我干娘的冤魂没来找你们？” “这，这...” “姓沈的，咱们今天就把咱们之间的账算一算！” 沈老爷被穆小平话说的脊背发凉，气势上就先弱了一截 “你们已经拿了我家的一万两银子，你有什么账要跟我算？” “沈老爷，我干娘都被你们逼死了，难道不用算账吗？ 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算我干娘的账，是为了算算小婉的账。 我meimei小婉既然已经被你买来了，那我今天就把人给你送来。以后小婉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 今天的事有在场的各位乡亲们为证，而且你们昨天也逼死了我干娘，当时可是有衙门的人在的，如果你们还为了钱财对我们纠缠不清，我穆小平就算是豁出命来，也要搅得你沈家鸡犬不宁！” “穆小平！你不要胡搅蛮缠，我虽然买了穆小婉，但是我没娶到人，凭什么给你们钱？” “沈老爷现在说这些都晚了，钱在我干娘那里。我干娘如今既然已经死了，沈老爷如果还想要钱，只怕要去地下找我干娘亲自要了。” 说完，穆小平居然分开众人，离开了。 “诶诶，你别走啊！” 沈老爷追下台阶，眼看着四个抬棺人也要走，沈老爷忙拦住 “你们快把棺材抬走，放在我家门口算怎么回事？” “沈老爷，我们哥几个就只收了抬来的钱，没收抬走的钱，你要怎么办，我们可管不着。” “我给钱，我双倍给你们钱，你们给抬回去行不行？” “不行，这抬棺材向来只有往外抬的，哪有往回抬的？多晦气啊！沈老爷，告辞了。以后要是有买卖记得来我们棺材铺关照我们啊！” 说完，便也离开了。 沈老爷追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喊 “你们！你们给我回来！” “沈老爷，你别激动，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小慈拦住了还想追上去的沈老爷。 “诶呀，顾大人和小慈来了！你们可得给我家做主啊！那个穆小平说他干娘死了，我家的钱也别想要了，还把小婉的尸体就给扔在我家门口了，你们说，这算怎么回事！” “这...” 小慈一时犯了难，这种事情要怎么处理？ 顾青岩开口说道 “发生这种事情真的是无奈，债主都死了，还找谁要钱啊？衙门是不好管的。” “沈老爷，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只有你自己出来了？沈夫人呢？” 小慈有些好奇，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沈夫人不应该不出来撑场面的。 “哎，我夫人病了。本来因为之前买小婉花了一万两银子，我夫人就已经着急上火了，昨天徐昭娘忽然触柱，我夫人更是惊吓过度，回来就病了。今天要是再听说徐昭娘死了，只怕病情又要严重了。” 说着，沈老爷眼珠一转 “对了，顾大人，我那一万两银子还能不能要回来了？要是银子能要回来的话，只怕我夫人的病能好的快一点。” “银子的事，本官不是说过吗，冤有头债有主，这债主死了，很难要了，要不你去和穆小平协商，看看他会不会给你？这些都是你们的家务事，本官和小慈都不方便介入。” “哎，实际上我也不是个绝情的人，小婉死了我也是真的很心疼的。” 见顾青岩已经表明了态度，沈老爷也只能自己把话往回圆 “您也知道，我买小婉是回来过日子的，怎么可能没感情呢？我收敛小婉，让她早日入土为安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我没有小婉的卖身契啊！我那日虽然给了老鸨子一万两银子买了小婉，但是老鸨子说，要在大婚当日再将卖身契给我，说是比较有仪式感，所以现在小婉严格来说不算我沈家的人。” “沈老爷，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慈太客气了，没什么当讲的，不是，没有什么不当讲的，你说。” “穆小婉的卖身契在衙门呢，我现在就给你拿来，这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啊？！” 小慈一进了衙门，就冲到了工房，此时邢捕头和赵仵作正坐在一起饮茶。 “邢捕头，你昨天去唐小寅家搜来的卖身契呢？” “就在证物架上呢，就是那个匣子。小慈这一大早的，你找那个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沈家的事。” 顾青岩跟在小慈身后，也溜达了进来。将今天一早沈家的事情给邢捕头和赵仵作讲了一遍。 “我把卖身契给他送过去，这不就名正言顺了吗，沈家说不上要怎么感谢我呢！” “哈哈，小瓷，只怕现在沈老爷正在家被你气的吐血吧。” “为什么？你们不知道，沈老爷为了不能收敛穆小婉可是很为难的，我给他卖身契，不是帮了他的忙吗？” “哎，单纯真好。”邢捕头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哎，年轻真好。”赵仵作也感慨道。 看着小慈一脸的疑惑，顾青岩上前拍了拍小慈的小脑瓜 “我家小慈最机灵了。快看看卖身契，在证物档里登个记，就给沈老爷送去吧。” 小慈冲着宋清焰笑了笑，打开了手中的匣子，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这么多！” 邢捕头和赵仵作也凑了过去，只见里面不是只有一张穆小婉的卖身契，居然有满满当当一匣子的卖身契。 “青岩哥哥，唐小寅偷这么多卖身契做什么？” “可能是顺手就把所有的卖身契都拿了出来，既然徐昭娘都死了，回头咱们把卖身契都还给群芳楼的姑娘们，让她们可以从新生活吧。 现在咱们还是先把穆小婉的卖身契找出来给沈老爷送去吧。” 四个人将匣子里的卖身契都拿了出来，一张张的翻了起来。可是，所有的卖身契都翻了一遍，居然没有穆小婉的卖身契！ “青岩哥哥，我们是不是看漏了？我再看一遍吧。” 小慈仔仔细细的又翻了一遍，穆小平的卖身契还在，可是就是找不到穆小婉的卖身契。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别急，可能是因为穆小婉被赎身了，老鸨子将穆小婉的卖身契单独拿出来了，也是有可能的。咱们去群芳楼找穆小平问问。” 本来去询问证人是不需要赵仵作出马的，但是赵仵作按捺不住好奇心，便也跟来了。 等四个人来到群芳楼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这群芳楼的大厅怎么这么安静，居然一个人都没有！